第二章
温柠把竹篮放在店角的老榆木桌上时,指腹还残留着花土的潮气。她没急着招呼门口的沈砚和苏曼,反倒先从围裙口袋里摸出那页卷边的药方残页——纸页边缘被雨水洇出浅褐色的印子,奶奶当年用毛笔写的“蓝花楹三钱,薄荷两钱”,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只有末尾那个小小的“柠”字,还透着点当年的力道。
她用指尖轻轻抚平纸页的褶皱,耳边就传来苏曼带着刻意拔高的声音:“温老板这铺子倒是古色古香,就是这药材摆放得也太随意了,万一串了味,影响药效可就不好了。”
温柠抬眼时,正看见苏曼伸手去碰货架上的薄荷包,指尖刚要碰到棉纸封口,就被温柠快步上前拦住:“苏小姐,我这薄荷是按老法子晒的,每层都垫了建水的粗宣纸,最怕手上的汗气沾着,串了味倒在其次,要是坏了药性,耽误了别人治病,就不好了。”
她说得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苏曼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下意识地看向沈砚。沈砚却没看她,目光落在温柠手里的药方残页上,喉结动了动:“这是奶奶当年写的那版蓝花楹配方?我记得末尾还有一行小字,说‘遇风热急症,可加鲜芦根’,是不是?”
温柠握着药方的手紧了紧。这话确实是奶奶当年特意补在后面的,那年她发高热,奶奶就是用这个方子加了鲜芦根,熬了碗深绿色的药汁,逼她一口口喝下去,当晚烧就退了。这事她只跟沈砚提过一次,没想到他记了这么久。
“是又怎么样?”温柠把药方折好,重新塞回围裙口袋,转身从货架最上层搬下一个陶瓮,“这是今年新晒的蓝花楹干,你们要是要样本,我可以装一点给你们带回去测药效。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这药材不按斤卖,按药效算价——要是你们只是想拿回去仿个配方,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陶瓮是奶奶留下来的建水老紫陶,瓮身上刻着缠枝莲纹,底部还有个小小的“青”字,是奶奶的名字。温柠打开瓮盖时,一股清苦中带着清甜的药香扑面而来,比巷口飘进来的蓝花楹香更醇厚。沈砚忍不住上前一步,鼻尖几乎要碰到瓮口:“还是老法子晒的?先阴干三天,再用竹筛晒两个时辰,正午还要盖层薄纱布,怕晒得太干丢了药性。”
“没想到沈研究员还记得这么清楚。”温柠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手里的竹勺却顿了顿,“不过这些年我又改了点法子,最后会用建水的山泉水泡半个时辰再晒,药效能再提一成。”
苏曼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从工作包里掏出一份合同,“啪”地拍在桌上:“温老板,我们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聊晒药材的法子。我们公司愿意出十万,把你这蓝花楹配方买下来,后续要是有其他古方,我们还能再谈。你这小铺子,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吧?”
十万块的数字说出来时,温柠正往纸包里装蓝花楹干的手没停。她把装好的纸包放在沈砚面前,纸包上还贴着张手写的小纸条,写着“每日三钱,煎服”。“苏小姐,我这方子是奶奶传下来的,救过李阿婆的风热咳,也救过巷尾张爷爷的咽喉痛,不是用多少钱能买走的。”她抬眼看向苏曼,眼神里多了点冷意,“再说,我这铺子虽小,却能让老街坊们喝上放心药,比赚多少都踏实。”
沈砚看着桌上的合同,眉头皱得很紧:“苏曼,我们之前说好了,是来谈合作,不是买断。”
“合作?”苏曼冷笑一声,指着温柠的铺子,“跟她合作能有什么出息?她这铺子连个正规的检测报告都没有,我们把配方买下来,找实验室优化一下,批量生产,赚的钱比这多十倍不止。”
温柠没接话,转身去里屋拿检测报告——那是上个月刚在省药检所做的,各项指标都达标,她特意装在一个牛皮纸袋里,就怕遇到像苏曼这样质疑的人。可她刚走到里屋门口,就听见沈砚的声音:“温柠,三年前我离开,是因为我妈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那家医药公司说,只要我去他们那做研究员,帮他们找古方,就愿意垫付医药费。我……”
“沈研究员。”温柠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带着点闷响,“我刚才说过,过去的事我已经忘了。”
她拿着检测报告出来时,眼眶有点红,却还是把报告摊开在苏曼面前:“苏小姐,这是我的检测报告,各项指标都符合标准。要是你们真心想合作,我可以提供药材,你们负责生产,但配方我不能卖,而且每卖出一瓶药,我要抽一块钱,捐给古城里的留守儿童,他们很多人买不起感冒药。”
苏曼扫了眼检测报告,又看了眼沈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温老板倒是挺有善心,就是不知道这善心能不能当饭吃。我们公司不做这种没利润的买卖,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们就只能找别家了。”
说完,她就要收起合同,沈砚却突然按住了她的手:“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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