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云溪
青山村的秋阳格外透亮,像筛过的金粉,均匀洒在“青山草木染培训学校”的庭院里。竹制凉棚下,几排晾架一字排开,挂满了首批三十位学员的结业作品,风一吹,布帛轻晃,簌簌作响。雾蓝扎染丝巾上,松针拓印的纹路疏密有致,带着山林的清寂;渐变紫蜡染裙边,绣着细小的紫茉莉,晕染的色彩从浅紫过渡到深靛,像裁了一片暮色;还有用草木染布缝制的抱枕、香囊、挂画,甚至还有学员别出心裁做的茶席、书衣,每一块布都浸着天然草木的气息——蓝草的清冽、桃花的清甜、松针的温润、栀子的淡雅,交织在一起,揉进了秋日干爽的空气里。
明天就是结业展了,学员们正忙着给作品贴手写标签。标签上除了学员的名字、作品名称,还歪歪扭扭写着各自的染制心得:“用后山泉水浸布三刻,再入染缸,颜色更清透”“扎染时绳结力道不均,却意外染出流云纹路,算是缺憾里的惊喜”“蜡染画蜡时手一抖,梅花枝弯了腰,却像迎雪而开,更有韵味”,每一句都藏着手工制作的独特温度,没有两块布是完全相同的,这正是草木染的匠心所在。
温宁正帮着退休的张阿姨调整蜡染挂画的挂钩,这幅《青山叠翠》是张阿姨耗时半个月完成的,用蜂蜡勾勒山峦轮廓,再分三次入靛蓝染缸,染出深浅不一的层次,远山如黛,近山含翠,意境悠远。“张阿姨,稍微往左挪一点,和旁边的丝巾呼应着更好看。”温宁扶着画框,轻声建议。张阿姨点点头,两人合力调整好位置,看着挂得整整齐齐的作品,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砚快步走进来,额角带着薄汗,脸上凝着几分凝重:“温宁,出事了。”
温宁心里一沉,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结业展的物料出了问题?”
“比那严重。”沈砚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城里好几家饰品店和服装店,都在卖仿冒咱们‘青山草木染’的产品,价格压得特别低,还在网上发帖子,说咱们的手工草木染是‘溢价智商水’,用化学染料就能做出一样的效果,不少顾客都被误导了,还有人在网上留言说要退货。”
“什么?”温宁手里的挂画差点脱手,她连忙稳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怎么会这样?咱们的作品都有独特的染制痕迹,标签也是学员手写的,他们怎么仿冒的?”
沈砚拿出手机,翻出几张网友发来的举报照片和聊天截图:“你看,他们用工业化学染料染布,模仿咱们常用的雾蓝、雅紫、青黛色,再印上类似的‘青’字标签,故意做得模糊,普通人根本分辨不出来。这是网友买的仿冒品,你看这雾蓝布,颜色发闷发灰,没有天然草木染的通透感,还有人说打开包装就有刺鼻的化学气味,可价格比咱们低一半还多,不少不明真相的顾客都图便宜买了。”
他又点开一条评论区截图,里面满是质疑的声音:“之前觉得青山草木染挺特别,结果发现网上有便宜一半的,看来真是智商税”“刚买了一条丝巾,味道大得不敢戴,是不是你们的产品有问题?”“手工染和化学染到底有啥区别?不会都是智商税吧?”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在培训学校里传开。学员们原本热闹的劲头瞬间被浇灭,个个面露忧色,围在一起焦灼地议论着。一位叫林晓的年轻学员,眼睛红红的,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扎染丝巾:“我本来打算结业后,把作品放到网上卖,还凑了点钱,想在城里开个小小的手工染工作室。现在被仿冒品这么一搅和,大家都分不清真假了,谁还会买我的真作品啊?我这工作室的梦想,难道就要泡汤了?”
张阿姨也叹了口气,摩挲着自己的蜡染挂画,语气里满是无奈:“咱们熬染料熬到半夜,蓝草要泡、要煮、要发酵,扎染扎到手酸,蜡染画蜡画到眼睛花,每块布都花了那么多心思,注入了那么多时间。他们倒好,用化学染料随便一染,印个标签就想抢咱们的生意,这也太欺负人了!”
李婶和王嫂是一对妯娌,之前跟着温宁和沈砚去巴黎参加过手工艺展,特意把青山草木染带到了国外,回来后干劲十足,想把这门手艺发扬光大。听到这话,两人气得发抖:“俺们在巴黎那么努力,跟外国人一遍遍地解释,这是中国的古老手艺,是天然草木染的,健康又好看,好不容易让不少外国人都喜欢上了,还订了不少货。结果这些人在家里搞小动作,毁咱们的名声,这不是让咱们的心血都白费了吗?”
还有几位来自周边村镇的学员,家里本就靠着种蓝草、栀子补贴家用,这次来学手艺,就是想把自家种的草木变成成品卖个好价钱。“要是咱们的草木染名声毁了,不仅作品卖不出去,连家里种的蓝草怕是也没人收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一位中年学员忧心忡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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