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百工泉的水涨得快。
阿烬蹲在泉眼边,用竹尺量水位。比去年同期高了三寸。他皱眉,把数据刻在泉旁石碑上——这是柳婆定的老规矩,每年春汛前必须记录。
陈岩带着两个新巡警走过来:“上游有塌方?”
“没。”阿烬摇头,“就是雪化得急。”
他起身,拍掉裤腿上的泥:“去九墩看看排水沟。”
三人走到常在巷口,发现沟里堆满枯枝烂叶。冬天没人清理,现在堵了。
“我来。”莫离从柴房出来,扛着铁锹。他没多问,直接跳进沟里铲淤。
豆豆和几个孩子跑来看热闹。其中一个踩滑,差点摔进沟。陈岩伸手捞住,顺手塞给她一块糖——老张今早给的,说是新熬的麦芽糖,不粘牙。
孩子攥着糖,站在边上安静看。
莫离干到中午,沟清了一半。青鸾路过,递来一壶药茶:“防湿气。”
莫离接过来灌了一口,继续铲。青鸾没走,蹲在沟沿帮他捡漂浮的杂草。
寡妇提着篮子经过,看见两人在忙,转身回屋。再出来时,篮子里多了两双厚手套。
她放在沟边石墩上,没说话,走了。
莫离干完活,戴上手套试了试,合手。他把旧手套叠好,压在石墩底下——那是老周去年补的,还能用。
下午,阿烬检查共契钟楼底座。
泉水涨,地基潮。他撬开一块地砖,发现下面木桩有些发软。得换。
可新木要晾干,至少十天。眼下只能先垫石块撑住。
他正琢磨,赵伯儿子扛着一根木头过来:“试试这个?”
阿烬一愣:“哪来的?”
“霍伯留的。”年轻人抹了把汗,“说万一泉涨,用得上。”
那是三年前霍伯病重前,特意选的椆木,阴干后存进地窖。椆木耐水,泡十年不烂。
阿烬摸了摸木头,点头:“正好。”
两人合力换桩。干到日头西斜,底座稳了。
收工时,阿烬把工具放回工坊。推门一看,桌上摆着一碗热面——阳春面,多放葱。
他知道是谁做的。没动筷子,先把面挪到窗边晾着,别坨了。
夜里下起小雨。
豆豆睡不着,爬起来看窗外。雨水顺着屋檐滴进院里的陶缸。那是去年夏天她和老张一起埋的,用来接雨水浇花。
缸快满了。
她披衣出门,想盖个盖子。刚走到院中,看见隔壁寡妇也在收晾绳上的衣服。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豆豆回屋拿了块油布,盖在陶缸上。寡妇把最后一件衣裳收进篮子,朝她点点头,进屋了。
雨声渐大。
常在巷深处,莫离披着蓑衣巡了一圈排水沟。确认没堵,才回柴房。
他推门,发现灶上煨着姜汤。碗底压了张纸条:
“喝完放门外。”
字迹熟悉。是青鸾。
莫离喝完,把碗洗干净,倒扣在门外石阶上。
第二天清晨,老张熬糖时发现糖浆稀了。
他尝了一口,皱眉——泉水变了味。春汛带上来泥沙,甜度被冲淡。
他没抱怨,只是多加了半勺麦芽,重新熬。
糖成后,光纹淡了些,但甜味稳了。
第一个来取糖的是王婆。她咬了一口,慢慢嚼完,说:“和往年一样。”
老张笑了:“您牙口真好。”
王婆拄拐走时,顺手把糖摊前的积水扫开。她腿脚不便,扫得很慢,但扫得干净。
老张没道谢,只是等她走远,才把新糖模摆出来。
午后,阿烬带人加固扶桑神木的围栏。
树根泡水久了会松。他们用霍伯留的椆木打桩,一圈圈围住。
干到一半,豆豆跑来,递上一包东西。
“什么?”阿烬问。
“糖。”她眨眨眼,“老张说,干活的人得吃甜的。”
阿烬打开,里面是几块小方糖,用油纸包着。每块都刻了个笑脸。
他分给众人。没人说话,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雨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湿漉漉的椆木桩上。
阿烬抬头看扶桑树。新芽已经冒头,嫩绿一片。
他知道,槐市又过了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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