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卷宗”揭示的过去,像一面布满裂痕的镜子,映照出宇征从未真正审视过的另一面。他看到了自己当年“效率至上”的冰冷决策如何被战友视为对“人性碎片”的抹杀,也看到了夜影在记忆熵增的折磨下,如何一步步走向构建内部迷宫、最终理念异化的轨迹。那份驳回了对夜影进行强制心理干预的批示,此刻显得尤为刺眼——是宽容,还是疏忽?
他意识到,与夜影的战争,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理念对抗,更是两种应对永恒生命之痛的根本路径的冲突。一条路,他选择了修剪、归档、将自我化为文明的基石,哪怕基石冰冷。另一条路,夜影选择了拥抱所有碎片、哪怕被其割裂、异化,也要证明“存在”本身的不可磨灭。如今,这条歧路带来的苦果,正通过他们的后代宇尘,以最尖锐的方式反馈回来,而这一回旋镖正中他理性与亲情的靶心。
他不能再仅仅作为统帅去思考对策,也必须作为当年的战友、如今的父亲,去寻求一个不只是“解决威胁”,或许也能“理解伤痛”甚至“弥补过失”的方法。这想法本身,就违背了他奉行千年的理性准则,但看着宇尘监控画面中那复杂异常的脑波,他别无选择。
他召见了星澜。
“星澜博士,”宇征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内响起,少了惯常的绝对权威,多了一丝罕见的疲惫与坦诚,“‘有限介入’计划,我授予你最高的自由裁量权,包括……在极端情况下,尝试与目标意识残留进行受控的、非敌对的信息交互。”
星澜心中一震。这意味着宇征不仅默许了研究夜影的影响,甚至允许她尝试“沟通”。这是巨大的信任,也是巨大的风险。
“我需要陈启明博士的协助,”星澜直言不讳,“他对相关‘历史思想范式’有独到的理解,甚至可能掌握我们尚未知晓的关键信息。官方渠道无法获取他的完全信任,我需要您的授权,以更直接、更灵活的方式与他合作。”
宇征沉默片刻,目光锐利地看向星澜:“你能确保他的立场,以及这种‘合作’的边界吗?”
“我不能完全确保,”星澜坦然道,“但当前局势下,他是我们理解夜影意识、寻找帮助宇尘方法的最可能突破口。我们可以设立明确的界限和监督机制,但必须给予他一定的行动空间和……信息共享。”她顿了顿,补充道,“有时候,理解阴影,需要借助另一道阴影。”
这个比喻让宇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最终点了点头:“可以。我会让安全部门配合你,建立一条受监控但相对畅通的联络渠道。记住,星澜,我们走在刀刃上。你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宇尘,其次是理解威胁。任何与威胁源的‘对话’,都必须以此为前提。”
有了宇征的背书,星澜很快通过预设的加密路径,向陈启明发送了更明确的邀请和信息共享包。共享包中包含了部分“信息涟漪”分析结果、宇尘意识新架构的扫描数据,以及一份措辞谨慎但意图清晰的提议:建立一个临时、目标导向的“认知现象联合研究小组”,旨在解析夜影意识模式,评估其对宇尘的影响,并共同探寻可能的干预或引导方案。作为交换,星澜承诺在官方层面,为陈启明的“历史社会学研究”提供更广泛的资料访问权限和一定的政治缓冲。
陈启明收到了这份包裹。他看着星澜分享的数据——那些痛苦指数曲线、意识结构映射、夜影借宇尘之口说出的话语——比自己掌握的更系统、更触目惊心。星澜的提议很聪明,没有质问他与夜影的关系,而是将他定位为不可或缺的“专家”,同时给出了实际的好处和一定的安全保障——尽管这份安全可能很脆弱。
他知道,这是走出阴影、直接介入核心决策圈的机会,也可能是踏入陷阱的第一步。但星澜分享的数据和宇尘的状况让他明白,独自在暗处摸索的效率已经跟不上危机扩散的速度。夜影的“碎镜”正在加速拼合,宇尘的“意识疆域”每天都在变化,旧港区的“共振场”也愈发活跃。他需要官方的资源,也需要星澜这样的顶尖科学头脑。
他回复了星澜,同意了“联合研究”的提议,但提出了几个条件:1. 他需要与星澜直接、定期的加密视频会议,而非完全通过文本;2. 他需要了解所有涉及宇尘的医疗决策以作为研究参考的一部分;3. 在非紧急情况下,官方力量不得对他及他指定的少数“研究关联个体”采取强制措施。作为诚意,他随回复附上了一小段经过处理的、来自“夜影-γ-7”日志的摘要,重点描述了夜影对“记忆幽灵”的认知模型和其构建内部“隔离区”的初期理论。
暗影中的对话渠道,就此建立。它建立在脆弱且相互警惕的信任之上,但目标的一致——保护宇尘,化解危机——暂时压倒了猜疑。
第一次联合研究视频会议在高度加密和伪装的环境下进行。星澜和陈启明的虚拟影像出现在彼此屏幕上,背景都是纯色无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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