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四年春末,南明的战火以前所未有的烈度燃烧。在东西两线,焦琏率部在广西的山水关隘间浴血奋战,苦苦支撑;孙可望在云南边境的动向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而未落。然而,决定永历政权命运的砝码,毫无疑问地压在了湖南战场,压在了那座控扼湘江水道、素有“南北要冲、两广咽喉”之称的古城——衡阳。
洪承畴用兵,果然老辣持重。他的十万大军并不急于寻求与永历军主力决战,而是如同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战争机器,稳步向前推进。清军充分发挥兵力优势,分进合击,逐一扫荡衡阳外围的永明军据点,修筑堡垒,巩固粮道,步步为营,试图将衡阳变成一座孤城。清军红衣大炮日夜不停地轰击衡阳城墙,工兵奋力挖掘地道,步兵在箭雨和楯车的掩护下,发起一轮又一轮凶猛的突击。
镇守衡阳的主将,是永历政权的擎天之柱李元胤。他麾下虽然只有三万余人,但多是历经战火的老兵,特别是核心的虎捷营重甲步兵,更是军魂所在。李元胤深知衡阳的重要性,一旦有失,整个湘南门户洞开,永州危矣。他抱定了与城共存亡的决心,日夜巡防,亲自坐镇在最危险的城段。
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城墙数处被轰塌,守军们就用沙袋、门板、甚至是阵亡战友的遗体堵塞缺口,与蜂拥而上的清军展开残酷的白刃战。李元胤身先士卒,挥刀砍杀,血染征袍。虎捷营将士如同铁打的磐石,在残垣断壁间筑起一道血肉长城,一次次将攀上城头的清军砍杀下去。湘江水都被鲜血染成了淡淡的褐色。
然而,兵力与资源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经过近一个月的血战,衡阳城内守军伤亡惨重,箭矢、火药即将告罄,粮食也开始短缺。城墙破损严重,已是岌岌可危。洪承畴志在必得,下令发动总攻,意图一举拿下这座绞肉机般的城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朱常沅亲率的两万援军,经过艰难的迂回机动,终于抵达了衡阳外围。他没有选择直接冲击清军严阵以待的主营,那样无异于以卵击石。通过靖安司冒死送出的城防图和敌情通报,朱常沅与麾下将领发现了一个战机:洪承畴为求速胜,将主力几乎全部投入了攻城,其位于城南湘江西岸的大营相对空虚,且囤积着全军大部分的粮草辎重。
“围魏救赵,攻其必救!”朱常沅果断定计。他命一部兵力多打旗帜,虚张声势,佯攻清军攻城部队侧翼,吸引其注意力。自己则与一员骁将率领最精锐的八千人马(其中包含两千休整补充后的虎捷营),乘着夜色,利用小型船只和临时扎起的木筏,悄然渡过湘江,直扑洪承畴的城南大营!
与此同时,城内的李元胤也收到了朱常沅射入城中的箭书。他立刻组织起所有还能战斗的士兵,约五千人,在清军攻势稍缓的间隙,突然打开城门,奋勇杀出,里应外合!
洪承畴万万没料到,已被打得抬不起头来的守军竟敢出城反击,更没料到永历监国竟亲率奇兵迂回偷袭他的根本重地。城南大营遇袭的消息传来,攻城清军军心大乱。洪承畴虽惊不乱,急令攻城部队回援,但阵型已现混乱。
朱常沅亲率精锐,猛攻清军大营。留守的清军拼死抵抗,战斗异常激烈。关键时刻,朱常沅身先士卒,冲杀在前,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将士们见监国如此英勇,无不以一当十,奋力冲杀。终于,清军大营被突破,囤积的粮草被点燃,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前方攻城的清军见后方火起,粮草被焚,又遭李元胤部从城内杀出的猛烈反击,顿时士气崩溃,溃不成军。洪承畴见大势已去,唯恐被抄了后路,只得长叹一声,下令烧毁笨重器械,率残部向北败退。
衡阳之战,永历军取得了空前辉煌的胜利!此战不仅彻底粉碎了洪承畴十万大军的南征计划,毙伤俘清军数万,缴获辎重无数,更重要的是,沉重打击了清军的士气,迫使清廷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无法再组织起对永历政权的大规模战略进攻。
捷报传开,东西两线的战局也随之扭转。尚可喜、耿继茂听闻洪承畴大败,担心孤军深入被歼,慌忙从广西退兵。孙可望见永历政权声势更隆,清廷的许诺显得苍白无力,也暂时按下了异动的心思,甚至派人向桂林送来了一份不痛不痒的“贺表”。
朱常沅与李元胤在化为焦土的衡阳城头会师,两位满身血污、疲惫不堪的统帅,相视无言,唯有重重一击掌,一切尽在不言中。此战,永历政权真正在血与火中站稳了脚跟,朱常沅的威望达到了顶点。
然而,站在衡阳的废墟上,望着无数阵亡将士的遗体,朱常沅心中没有狂喜,只有沉痛与更深的忧虑。胜利的代价太大了。清廷的威胁并未消失,内部的整合依然漫长,中兴之路,依然道阻且长。
“元胤,抓紧时间休整部队,抚恤伤亡,加固城防。洪承畴虽退,然清虏亡我之心不死。”朱常沅的声音带着沙哑与疲惫,却异常坚定,“接下来,我们该好好经营这片用鲜血换来的土地了。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衡阳的血战,暂时奠定了南明与清廷隔江(长江)对峙的格局。一个以永历政权为核心,囊括滇小部分、黔、桂、粤小部分、湘、赣(部分)的“南朝”雏形,终于在连天烽火中,艰难地显现出来。但未来的命运,依旧笼罩在未知的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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