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血战的辉煌胜利,如同一道分水岭,彻底扭转了南明与清廷在南方战场的战略态势。洪承畴率领的清军主力溃败北撤,不仅意味着永历政权化解了立国以来最严重的生存危机,更一举夺回了整个战局的主动权。长江以南,自湖广至岭南的广袤土地上,清军势力土崩瓦解,士气低落,再也无力组织起有效的战略防御。一个前所未有的历史机遇,摆在了永历监国朱常沅的面前。
桂林行在,不再是危机四伏的临时朝廷,而是号令半壁江山的权力中心。捷报如雪片般从各方传来:广西方向,焦琏趁势反击,将尚可喜、耿继茂的残部彻底逐出广西,兵锋甚至一度深入粤西;江西南部,明军各部闻衡阳大捷,士气大振,向赣州、吉安等地发起猛攻,清军望风投降;就连态度暧昧的孙可望,也派来了规格更高的使者,言辞谦恭了许多,表示愿“听候监国调遣”,共图北伐(尽管其诚意仍需时间检验)。
朝堂之上,群情激昂。许多文武大臣认为,应当趁此千载难逢之机,尽起大军,全线北进,一举收复湖广全境,饮马长江,甚至“直捣黄龙”的呼声也不绝于耳。
然而,经历了无数血火考验的朱常沅,却表现出超乎年龄的沉稳与远见。他在军事会议上,面对群臣的请战热潮,冷静地摊开了巨大的舆图。
“诸位爱卿,我军新胜,士气可用,此诚恢复之机。然,”他的手指划过长江,“洪承畴虽败,实力犹存,已退保岳州、武昌,凭借长江天险,重整旗鼓。我军历经苦战,伤亡颇重,亟需休整补充。新复之地,百废待兴,民心待抚。此时若倾尽全力,贸然北进,一旦受挫,前功尽弃。”
他提出了一个更为稳健、也更具雄心的战略方略——“巩固根本,缓步北推,水陆并进,经略长江”。
第一步:固本培元,消化胜利果实。
军事上: 不急于发动大规模北伐。主力部队撤回永州、衡阳、长沙等核心区域进行休整,补充兵员,更新装备,尤其是大力加强水师建设,在湘江、洞庭湖流域广造战船,训练水手,为未来据守长江天险做准备。同时,派精锐部队扫清湖南、江西境内的清军残余据点,彻底稳定后方。
政治上: 迅速在新收复的州府建立有效的行政管理,选派得力官员,推行与两广一致的轻徭薄赋政策,招抚流亡,恢复生产。朱常沅采纳沐涵(监国妃)的建议,开科取士,吸引南方士子,扩大统治基础。
外交上: 加大对孙可望的笼络力度,正式遣使,以监国名义册封其为“秦王”(虚衔),承认其对云南的实际控制,但要求其派兵出黔,威胁清军西南侧翼,牵制其兵力。同时,加紧密切与郑成功的联系,约定东西呼应,由郑成功在东南沿海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势,牵制清军江淮兵力。
第二步:以西促东,打通长江上游。
朱常沅采纳了李元胤的建议,将战略重点放在清军防御相对薄弱、且关系全局的长江上游。他任命李元胤为“总督湖广军务”,统率五万精锐,以归州的李来亨等夔东十三家义军为向导,向荆州、宜昌方向稳步推进,目标直指三峡门户,威胁四川清军,并试图与活跃在川鄂边境的大顺军余部(郝摇旗、刘体纯等)取得联系,形成对长江中游清军的战略夹击之势。
第三步:水陆齐发,会猎金陵。
在稳定西路的同时,朱常沅亲自坐镇长沙,协调中路和东路攻势。中路明军沿湘江北上,水陆并进,逐步收复岳阳、武昌,控制洞庭湖和江汉平原。东路则与郑成功紧密配合,由郑成功水师溯长江而上,明军陆师沿江东进,共同目标指向江南重镇南京(金陵)。
这是一个宏大的战略构想,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朱常沅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要求各部“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勿贪功冒进”。
战略既定,永历政权这台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但此次的节奏,却带有了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
永历四年秋至五年夏,战事按照朱常沅的规划稳步推进:
李元胤西路军进展顺利,连克州县,兵锋直逼荆州城下,清军长江上游防线风声鹤唳。
中路明军收复岳阳,水师初具规模,开始在洞庭湖与清军水师展开争夺。
郑成功不负所望,在江东发动大规模攻势,牵制了大量清军。
孙可望在得到“秦王”封号后,虽未全力出击,但也派兵出黔,对清军西南翼形成了一定的压力。
至永历五年秋,明军已基本肃清湖南全境,兵临武昌城下;西路李元胤已对荆州形成包围;郑成功的水师活跃在长江口。整个长江以南沿岸,除少数几个孤立的城市外,已尽数飘扬永明旗帜。清军被迫收缩至武昌、九江、安庆等沿江重点城市,凭借水师和城防苦苦支撑。
朱常沅携沐涵,御驾驻跸于刚刚收复的武昌城外的行营。站在蛇山之上,眺望着滚滚东流的长江,对岸就是仍在清军控制下的汉口、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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