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十一年的初春,寒风依旧凛冽。孙可望 在少数心腹扈从的拼死护卫下,如同受伤的孤狼,狼狈不堪地逃离昆明,一路向北疾驰。然而,与彻底丧家之犬不同的是,他并非毫无去处。他的目标明确——川东遵义府。那里不仅地势险要,更关键的是,驻扎着一位对他仍有效忠之心的大将:守将王尚礼。王尚礼是孙可望的旧部,麾下有数千精锐,控制着遵义一带险要关隘。
当孙可望一行风尘仆仆、衣衫褴褛地出现在遵义城下时,王尚礼大惊失色,但旋即毫不犹豫地开城迎接,将这位落魄的“秦王”迎入府中。得知昆明剧变,王尚礼愤慨不已,顿首道:“王爷受奸人陷害至此!末将愿效死力,助王爷重整旗鼓!”
有了遵义这个立足点和王尚礼这支生力军,孙可望惊魂稍定,但屈辱和仇恨的火焰在他胸中燃烧得更加炽烈。他并非一无所有。除了王尚礼部,他深知,在更广阔的川东地区(如夔州、重庆部分地区),以及湖广西部前线(如施州、永顺等地),仍有不少他昔日委任的镇将和分布的兵马,这些部队或因消息隔绝,或因主帅态度暧昧(如刘文秀),尚未立即倒向李定国。
“李定国!沐天波!尔等背信弃义,寡廉鲜耻!孤……孤誓报此仇!”在遵义临时布置的行辕内,孙可望面目扭曲,对着西南方向嘶吼。他立即行动起来:
紧急联络旧部: 派出多路心腹信使,携带他的亲笔信物,火速前往川东、湖广前线各地,联络那些尚未被李定国势力渗透或控制的将领,如驻守重庆附近的白文选(虽与李定国关系亦佳,但此时态度不明)、湖广施州卫的旧部等,命令他们向遵义靠拢,或至少保持中立,听候调遣。
试图稳住刘文秀: 他亲自给驻扎在川南叙州一线的抚南王刘文秀写了一封长信,信中极尽煽动,将昆明之事描绘成李定国与沐天波勾结永历朝廷的“阴谋”,旨在铲除异己,警告刘文秀“唇亡齿寒”,希望他与自己联手,“共扶秦业,勿中奸计”。然而,刘文秀性格持重,且对孙可望往日跋扈心存芥蒂,回信措辞含糊,仅表示“谨守防区,以抗清为重”,实则按兵不动,观望风色。
起初,孙可望还存有一丝幻想,希望能凭借尚存的势力,割据川东,与李定国抗衡,甚至伺机反扑云南。然而,坏消息接踵而至:
李定国动作极快,在稳定昆明后,立即派兵北上,前锋直逼贵州毕节,威胁遵义侧后,并广发檄文,宣布孙可望罪状,号召其旧部“弃暗投明”。
他派出的信使大多石沉大海,部分川东、湖广的将领在权衡利弊后,或向李定国输诚,或直接接受了永历朝廷(经由李定国)的新任命。他的影响力正在迅速崩塌。
最致命的是,他得到密报,李定国已遣使携重金前往白文选处游说,而白文选态度明显动摇。
希望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孙可望意识到,单凭王尚礼一旅和那些摇摆不定的旧部,根本无法抵挡整合了云贵资源、气势正盛的李定国。割据自保之路,已然行不通。
不甘心与仇恨,再次吞噬了他的理智。既然无法独力对抗李定国,那么,借力打力,便成了他唯一的选择。而天下间,有能力且有意愿粉碎李定国的,只有一股力量——江北的清廷。
“李定国,你能借朱常沅的势来反我,孤便不能借大清的力,将尔等碾为齑粉吗?!”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蔓延。昔日与清军血战、势不两立的立场,在极端的私欲和仇恨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决心既下,孙可望开始了极其隐秘的叛降操作。他深知此事关乎身家性命和复仇大计,必须谨慎。
选择联络对象: 他没有贸然直接联系北京的清廷高层,而是选择了此时正率军驻扎在湖北荆州、与明军对峙的清靖寇大将军、固山额真屯齐。屯齐是前线大将,有直接奏事之权,且荆州距离相对较近,风险较小。
准备“投名状”: 他亲自口述,由绝对心腹幕僚执笔,写了一封给屯齐的密信。信中,他自称“罪臣”,极力诋毁南明朝廷和李定国,表示愿“率川东湖广诸镇兵马,献土归降”,并承诺献上云贵川三省详图、兵力部署、将领性情等绝密情报作为进见之礼。这份“礼物”之重,足以打动任何清军统帅。
秘密派遣使者: 他挑选了最狡猾、最忠诚的心腹家丁,化妆成商人,携带密信和作为信物的随身玉佩,冒险穿越明军控制区,前往荆州清军大营。
然而,第一次尝试失败了。使者途中被明军哨卡怀疑,虽侥幸脱身,但密信未能送达。孙可望焦躁万分,此时又闻李定国招降白文选即将成功,王尚礼部也军心浮动。他感到灭顶之灾即将来临。
走投无路之下,孙可望做出了更冒险的决定。他留下王尚礼守遵义,自己则率领最核心的百余骑护卫,伪装成商队,亲自前往荆州市面上寻找与清军接触的机会。这是一场豪赌,一旦暴露,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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