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监国的批复与内帑拨出的银子、宫中节省的粮米、工部优先调拨的火药,陆续抵达孝陵卫大营。物资的些许改善,尤其是每日能多吃一口饱饭,多领几发实弹,让士卒的怨气稍平。而“较技擂”的设置,更是在营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擂台比试分步射、骑射(有马者)、角抵、负重越障、火铳装填速度等多科,每旬一次,优胜者不仅能得到额外的酒肉、赏银,其名字还会被写在营中“龙虎榜”上。许多出身寒微却有一把力气的士卒,看到了凭本事出头的希望,训练更加卖力。
然而,新旧军之间的暗流并未平息。神策卫几名军余被五城兵马司当街杖责后,旧军中的不满情绪更加弥漫。挑衅从未间断,只是变得更加隐蔽和阴损。新军外出采购物资的辅兵,偶尔会“意外”被旧军的人找茬刁难;新军哨兵夜间执勤,时会发现营外有黑影晃动,投掷石块秽物;甚至营中饮水井,一夜之后莫名浮起死鼠。
这一日,正值“较技擂”步射科比试。校场一侧竖起箭靶,新军士卒轮流上场。刘世勋也在其中,他弓马娴熟,三箭皆中靶心,赢得一片喝彩,自觉挽回了些许颜面,下巴微扬。正当他志得意满下场时,辕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更大的喧哗与喝彩声。
只见一队约三十余骑,盔甲鲜明,打着神策卫的旗号,竟径自来到新军大营辕门外。为首一名络腮胡千户,策马向前,对着营门哨兵倨傲道:“听闻御营新军设擂较技,神策卫的弟兄们心痒,特来讨教!不知陈都统制,可敢开门迎客,让我等也见识见识‘天子亲军’的本事?”
哨兵急忙通传。校场上气氛顿时一凝。所有目光都投向高台上的陈鹏。
陈鹏面色沉静,目光与施琅、徐弘基快速交流。施琅眼中闪过厉色,微微摇头。徐弘基面色有些紧张。陈鹏略一沉吟,大步走到辕门内侧,对那神策卫千户抱拳道:“贵部兄弟有此雅兴,本官欢迎。然营中较技,乃为督促本军训练,恐粗糙不堪入目。且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贵部若想切磋,可按章程,先行文兵部或都督府,约定时间地点,堂堂正正比试。今日恕不接待,请回!”
那千户哈哈一笑,满是讥讽:“怎么?陈都统制是怕了?怕‘监国亲军’输给我们这些老粗,面子上不好看?还是说,练了这些时日,还是些花架子,见不得真章?”
辕门内外,无数道目光交织。新军士卒个个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刘世勋更是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出去与那千户放对。
陈鹏面不改色,声音反而提高了几分,确保营内外都能听清:“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以守纪为本分。本官奉监国之命,统带此军,一切依朝廷法度、军中规矩行事。无令而擅纳外军入营,是违制;无约而私相械斗,是犯纪!贵部若真想比试,陈某随时奉陪,但需按规矩来!送客!”
他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辕门内新军士卒闻言,胸中那股被轻视的怒火,似乎找到了一丝宣泄的渠道——都统制不是怕,是守规矩!是那些旧军的人不守规矩!
那神策卫千户没料到陈鹏如此强硬且滴水不漏,一时语塞,脸色变幻,最终冷哼一声:“好!陈都统制好大的官威!咱们走着瞧!”说罢,悻悻拨转马头,带着手下呼啸而去。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但校场上的“较技擂”气氛已变。许多士卒看向陈鹏的眼神,少了几分畏惧,多了几分复杂的信服。而刘世勋等人,虽觉陈鹏处理太过“软弱”,但也不敢再多言。
陈鹏回到高台,看着台下重新开始却明显多了几分狠劲的比试,对身旁的施琅低声道:“施副统制,看到了吗?他们不会罢休。今日是挑衅,明日或许就是别的。新军这块骨头,太多人想啃一口,或想把它踩进泥里。”
施琅目光冰冷:“都统制今日处置得当。不过,狼不会因为一次吓退就离开。咱们得把自己练得更硬,硬到他们不敢下嘴,甚至……崩掉他们的牙。”
陈鹏缓缓点头,目光投向校场上那些在寒风中咬牙较劲的年轻面孔。他知道,真正的荆棘之路,才刚刚开始。校场内的汗水与纪律,校场外的窥伺与恶意,都将伴随着这支新军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成长。而他们所能依仗的,只有手中日渐熟悉的刀枪,胸膛里那口不肯服输的气,以及背后那位在深宫中,顶着巨大压力,为他们争取每一分资源、挡住明枪暗箭的年轻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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