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台后室里,烛火晃晃悠悠的,那烛光一摇啊,苏锦瑟指尖捏着的那封残信就跟着忽闪忽闪的,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那信纸的边儿都焦了,就跟一块烧得差不多的墓碑似的。
就剩下落款那儿一个“七”字,这字就像一根扎到骨髓里的针一样,刺得她眼睛发热,心里难受。
三年前的那个雪夜,风呼呼地吹着,带着一股血腥味就往祠堂破窗户里灌。
白羽生就跪在门外的雪地里,他那手都冻裂了,还捧着一碗热粥呢。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进粥里的米粒中间,他说:“苏伯救了我们一家三口啊,我这辈子都愿意给你们家当牛做马,拿着笔写东西都行,生死都不会后悔。”那时候她爹还笑着把他扶起来呢,还说:“写文章要有骨气,做人也得这样。”
现在回过头想想,那碗粥哪是什么报恩的东西啊,根本就是投名状啊。
就像是用温情煮出来的毒药,早就在她最信任的那些事儿里悄悄埋下了坏东西,就像蛀虫一样慢慢腐蚀着。
她慢慢把信合上,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三个油纸卷。
这油纸卷薄得就跟蝉的翅膀似的,不过可是浸过特殊药水的,只要一遇到风就会烧起来,但是不会把上面的字弄坏。
她把这油纸卷递给铁脚童,说话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月光洒在地上似的,没什么声响,说:“明天中午的时候,临溪镇的三个大茶楼,同时放《孤棺行》。”
铁脚童愣了一下,问:“三个版本?”
苏锦瑟嘴角微微往上一挑,眼睛里透着冷冷的光,说:“旧的版本就像平常一样,歌颂里面人物的忠勇。修订版呢,加一段‘玄霜门叛徒疑云’。删节版啊,啥都不放,就一道剑影划过天空,然后就一片漆黑。”铁脚童的瞳孔猛地一缩,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您这是打算试人心吗?”
“不是。”她缓缓转身,眼睛望向窗外那一片沉沉的夜色,声音低低的,却像刀刃一样锋利,“我是想试试,到底是谁在偷看我的剧本。”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临溪镇的三大茶楼里全是人,挤得满满当当的。
皮影戏平常就是大家消遣的玩意儿,可今天就不一样了——三个茶楼同时演《孤棺行》,但是演的内容却完全相反。
在东街的茶楼里,《孤棺行·忠义篇》正演到顾夜白一个人闯进敌阵的时候,老百姓们大声喝彩,那声音就跟打雷似的。再看西市的茶楼,演的修订版里偷偷加了一幕:有个黑衣人拿着玄霜令牌出现在一堆尸体旁边,那背影和顾夜白看起来有七分像呢,台下的人一下子就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而在南巷那个最小的茶馆里,却是一片死寂——幕布上就闪过一道凌厉的剑光,然后就黑了,连配乐都突然停了。
人群都懵了,四处张望,小孩子吓得直叫,老头儿也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乱哄哄的时候,有个伙计神色慌张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袖子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然后急匆匆地往镇外跑。
铁脚童早就等在暗处了,就像影子一样跟着他。
到了城郊的破庙,破庙的门都被荒草盖住了。
那个人手抖得厉害,点着了一只信鸽,火光一亮,照出他脸上有一道旧疤——这就是白羽生常用的秘密传信的办法。
铁脚童悄悄地靠过去,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撕开他的袖袋,拿出还没来得及烧掉的纸条,只见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三幕有变化,控制的人心里乱了,可以趁机改线。”消息传回到影台的时候,苏锦瑟正坐在机关架前面呢,手里还拨弄着一根像头发丝那么细的银线。
她笑了,可这笑啊,也就是脸上有那么个笑的样子,根本没到眼睛里去。
“闹了半天,他可不只是个写故事的。”她小声嘟囔着,“他就是沈元衡放在我嗓子眼儿的一把刀啊,就专门用来改我话的。”
说完,她就站起身来,朝着后殿最里头那个好久都没人动过的“千面回廊”走过去了。
老篾匠早就在那儿等着了呢,瞎了的眼睛微微抖着,干枯的手在七十二根丝线上摸来摸去的。
“九十九个灯笼都已经弄好了,油幕也挂在半空了,风向也调整妥当了。”他嗓子沙哑地说,“这阵法一旦启动,光影就能照到魂儿了。”
“那就让它照一照呗。”苏锦瑟抬起手来,用手指头轻轻勾住中间那根红线,“我得让白羽生好好看看——他自己写出来的结局,到底有多难看。”
过了三天,天刚擦黑的时候。
白羽生像往常一样去印刷坊“找灵感”,刚走进巷子口,突然就感觉头顶上暗了一下。
他抬头一瞅,好家伙,整个天空都被一个老大的油幕给罩住了,就好像天上下垂了一个大幕布似的。
紧接着,就瞧见空中出现了好多好多“白羽生”——有在灯下飞快写字的,有在密室里小声嘀咕的,还有在暗房里烧手稿的呢。墙上投影慢慢展开来,那标题是一个比一个吓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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