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药庐已成火海。
浓烟滚滚升腾,将半边天幕染成猩红。
烈焰舔舐着青砖墙垣,噼啪作响,仿佛恶鬼在咀嚼忠良骨血。
守在门外的两名黑衣死士尚未察觉身后阴影逼近,脖颈便已一凉——刀光掠过,无声倒地。
一道灰影跃入火场,正是柳婆婆养女阿芜。
她捂着口鼻,在断梁残柱间疾行,目光如针般搜寻。
热浪灼面,她几近窒息,却仍咬牙翻过坍塌的药柜,在焦土深处摸到一只冰凉的手。
“药婆婆!”
老妪蜷缩于地窖暗角,气息微弱,白发被血污黏在额上。
阿芜颤抖着将她背起,正欲撤离,忽听头顶传来冷笑:“走得了吗?”
瓦片碎裂,三道黑影落下,手中短刃寒光森然。
阿芜拔出袖中细匕,明知不敌,仍横身挡在婆婆之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风骤起,破空声连环炸响!
三支铁羽箭贯穿杀手咽喉,尸体还未落地,十余条身影已从四面八方杀入——皆是粗布裹身、手持简陋兵刃的平民,为首男子披麻戴孝,肩扛长棍,眼中燃着焚尽悲愤的火。
红姑之弟来了。
他本是苏家旧部遗孤,十年前被卖入戏班为奴,靠一口冤气活到今日。
听闻药婆婆被抓,当即集结城中流民、退伍老兵、受过苏家恩惠者,组成“护真影”义团。
他们无名无号,只以一块褪色红布缠臂为记,誓要护住那一线真相火种。
“带走人!”红姑之弟一声令下,两人架起药婆婆冲出火海。
身后爆炸连连,裴文渊亲卫赶到,箭雨倾泻,血洒长街。
可他们终究抢回了一线生机。
荒丘之上,七盏琉璃灯围成圆阵,残焰幽幽跳动,似不肯熄灭的执念。
苏锦瑟跪坐中央,指尖轻抚每一道火苗,如同抚摸逝去岁月的伤痕。
她不再需要回忆母亲的笑容来支撑自己前行。
她也不再靠重现过去换取片刻真实。
这一次,她要让光从别人心里生出来。
药婆婆躺在草席上,呼吸断续,浑浊双眼却固执地望向她:“丫头……你和你娘一样……宁可用自己的命换别人的魂。”
苏锦瑟低头,握住那只枯瘦的手,“您救了那么多人,这次,换我们救您。”
老人嘴角微动,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方油纸包,层层揭开,露出一片泛黄药笺。
字迹斑驳,却力透纸背:
“解魂方:非药可医,非咒可解。唯有真心唤醒,才能破傀儡之咒。”
风掠过荒丘,吹得纸页轻颤。
苏锦瑟瞳孔微震,久久凝视那行字,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控制七儿的不只是音律共振阵,更是人心的断裂——他们不是被洗脑,而是被剥离了记忆与情感,成了只会模仿的空壳。
而唯一能唤醒他们的,不是更强的声音,不是更亮的光,而是……共鸣。
真正的共鸣。
她缓缓起身,面向远处村落。
那里有曾被顾夜白分粮救下的农夫,有目睹他孤身挡刀的书生,有认出他铠甲纹路的老兵。
他们都曾默默记住那个背棺人的身影,哪怕江湖榜单从未提及他的名字。
“请你们来,不是为了听我说故事。”她站在高台边缘,声音清冷如霜,“而是为了——想起你们心中的英雄。”
一人上前,是那夜雪中接过半袋糙米的瘦弱汉子,声音哽咽:“他没吃一口……他说‘饿久了的人,不能猛吃’。”
另一人出列,是书生,指着心口:“那一剑,是他替孩子挡的。我看见了……他闭眼前还在看那孩子有没有哭。”
老兵猛地捶胸,老泪纵横:“那是顾将军!他从不为自己出剑!他的剑,只为埋忠骨、斩奸佞!”
一句句话语汇成洪流,涌入苏锦瑟掌心燃烧的火焰。
她闭目,引导百人心念,不再讲述,不再操控,只是轻轻问:
“你心中,什么是英雄?”
刹那间,天地静默。
残焰跃起,七盏灯同时爆燃,火光冲天!
光影自虚空中凝聚,并非出自幕布,也非来自傀儡——而是由千万双眼睛共同映照而出。
一道横贯夜空的星河长幕悄然浮现,宛如银河垂落人间。
没有演员,没有台词。
只有无数碎片般的画面流转:
一个女子冒死送药于疫区孩童;
一名背棺人跪在废墟中,为无名尸首合眼;
一位老将军脱下战袍,披在冻僵的流民身上……
这些不是她编的故事。
这些都是——人们真正记得的事。
而在城中心的高台上,七儿被强行押立,被迫仰望天空,等待新一轮“真颜重现”的洗脑演出。
可当伪影戏启动,锣鼓刚响,异变陡生!
星河骤裂,七道光束如天罚垂落,精准笼罩七儿全身!
他们浑身剧颤,瞳孔放大,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呜咽。
记忆碎片如潮水倒灌——
战火焚村,母亲推他们躲进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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