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刚过,残月如钩,山道尽头的风沙卷着杀意扑来。
蹄声如雷,黑衣人影成列疾驰,刀锋未出,肃杀已至。
领头者策马在前,袖口蛇形铜扣在冷月下泛着幽光——评剑楼暗卫,专司清洗“风云录”之外的声音。
他们从不宣战,只在名单消失的当夜,让尸骨沉入深谷。
可今夜,他们要灭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盏灯。
玲珑坊废墟之上,苏锦瑟立于残墙最高处,白衣猎猎,右眼缠布渗血。
她望着那支逼近的队伍,非但不退,反而抬手一挥。
“小篾儿!”
“在!”少年从影台后窜出,满脸汗渍与惊惶未消,却毫不犹豫扑向影织机旁的青铜转盘。
他十指翻飞,咔哒连响,机关齿轮层层咬合,整片焦土之下仿佛有巨兽苏醒。
轰——
十二面铜镜自残墙暗槽弹出,呈弧形列阵,镜面朝外,角度精妙。
此时恰是月华最盛之时,清辉洒落,铜镜折射光影,刹那间虚影重重,仿若千人执刃列阵,旌旗蔽空!
黑衣人马骤然勒缰,为首者瞳孔一缩:“有埋伏!”
话音未落,顾夜白已动。
他一步踏出,身影如断崖坠雪,无声无息跃上影台顶端。
手中长剑未出鞘,仅以剑柄轻叩肩头,一声闷响,似虎啸前的低吟。
紧接着,他拔剑。
寒光乍现,剑锋划过幕布中央——那一瞬,空气中仿佛裂开一道看不见的口子。
心影丝自苏锦瑟眉心激射而出,如银蛇缠刃,顺着剑身蔓延至锋尖。
“连影斩。”
三个字从他唇间吐出,轻得像风吹灰烬,却重如雷霆落地。
剑起,影随。
一道剑光劈下,空中竟分裂出三道残像,交错成网,光影纵横之间,竟将月色都割成碎片!
箭雨尚未离弦,已被无形气劲震散半空,羽箭纷落如雨。
最后一道残影掠过为首者袖口。
“叮——”
那枚蛇形铜扣应声而断,跌入尘埃。
陶九龄蹲身拾起,指尖触到铜扣内侧刻着的一行微字:“听命于碑。”他脸色骤变,猛地抬头望向苏锦瑟,片刻后,他悄然退入密林,背影迅速隐没于黑暗之中,只留下一枚青铜片遗落在地。
沈红姑快步上前拾起,青铜片背面刻着奇异纹路——像是碑文,又似某种古老图腾,边缘磨损严重,显然已在手中摩挲多年。
“这是……守碑族的信物?”她低声喃喃,目光复杂。
苏锦瑟接过青铜片,指尖抚过纹路,忽觉腕间光引芯剧烈跳动,如同回应某种遥远召唤。
她闭目凝神,心影丝缓缓探入青铜片微隙——
刹那,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一座深埋地底的巨大石碑,碑面漆黑如墨,浮现出无数挣扎人脸;一群蒙面人跪拜其前,高举火把,而祭坛中央,赫然是母亲的身影!
她猛然睁眼,呼吸微颤。
“不是偶然……他们早就知道我会回来。”
她转身快步走入影台,从贴身衣襟取出两件旧物:一页泛黄残破的《天光图谱》,以及沈归鸿旧部遗留的账册。
灯光下,她将二者并排摊开,逐行对照。
图谱记载:“缄默碑者,镇怨之地,借龙眼地脉锁百死之恨。每三十载,需守影血脉献祭一人,方保封印不溃。”
账册则记:“癸未年三月初七,苏氏女押解入陵,血浸碑心,封启三日。”
时间吻合。
她的母亲,正是上一任祭品。
苏锦瑟指尖颤抖,划过图谱边缘一行极小的朱砂批注,字迹苍老却力透纸背:
“终焉之子,生于劫火,归于碑心。”
她心头剧震。
终焉之子?生于劫火?
她出生那夜,玲珑坊大火焚天,无人生还的传言传遍江湖。
可她活了下来——因为母亲在临死前,将最后一滴血注入她的眉心,唤醒了心影丝的传承。
原来不是侥幸。
是命中注定。
“他们设局百年,等的就是我踏入陵底那一刻。”她冷笑出声,眼中再无波澜,只剩淬火般的锋利,“可惜……这一次,我不去送死,我去掀坟。”
就在此时,一阵癫狂笑声自废墟深处传来。
“想见碑?得先过三听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紫袍僧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影台边缘,披发跣足,手持一杆残破引魂幡,幡面碎裂,隐约可见“皇陵守寂”四字。
他双目浑浊,嘴角咧开,笑得像个疯子。
“听见哭的人,才能走到底。”他喃喃道,忽然指向脚下大地,“听啊……他们在叫你名字呢。”
说罢,他转身便走,身影倏然没入地穴裂缝,仿佛从未出现。
寂静重临。
唯有夜风穿过断壁,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苏锦瑟缓缓跪坐于石阶之上,闭目凝神。
她将心影丝自眉心缓缓渗出,如细流般注入地面裂缝。
顾夜白默默立于她身后三步,剑未归鞘,目光如鹰,警惕扫视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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