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靳言几次打开手机,看着几个小时前自己发出去的信息并没有回复,想打给顾楠初,可终究是熄了屏。
已经凌晨了,她一定睡了。
医院走廊的灯光白得刺眼,却安静的出奇,偶尔有两声低沉的交谈。
他靠在墙上,用手不停的按压着太阳穴,试图缓解疲惫。
“还撑得住吗?”霍无忌从楼梯间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罐咖啡,递过来一罐。
傅靳言没接,直接把手机塞回口袋点头:“我没事。”
“无忧,从小就娇生惯养的,我爸妈也很疼她,所以这次她执意回来,就没拦着。”
霍无忌自己打开一罐,喝了一口,“不过你放心吧。”他尝试着劝他。
“医生说无忧这次是劳累过度引起的肝功能代偿不足。”
“她那个肝......哎!”
他不说了,可傅靳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会继续找更合适的......”
“靳言,”霍无忌打断他,“霍家不缺钱,这些年给她的都是最好的医疗资源。”
“无忧缺的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
“上次你来的时候,她的状态还挺不错的,可自从听你公开了恋情就……”
傅靳言拧着眉打断:“霍先生,我和无忧之间本就是单……”
“可无忧是这么想的吗?她的心意从来没藏着掖着。”
“是,她的肝是已经长出来了,我本来也没打算用这个强迫你,可是,作为她的哥哥,我只希望我的妹妹开心。”
两人正说着,病房门轻轻开了条缝。
霍无忧苍白的脸探出来,声音虚弱带着笑意。
“哥,靳言,你们在吵什么呀?我在里面都听见了。”
傅靳言快步走过去:“你怎么起来了?赶快回去躺着。”
“躺累了,想起来走走。”
她扶着门框,脚步有点晃,傅靳言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霍无忧抬头看他,眼睛弯弯的。
“吓到你了吧?我没事,就是这几天没睡好,你快回去吧,都这么晚了。”
霍无忌在一旁插话:“无忧,听话,先躺下,这才刚稳定下来。”
“真没事了,”霍无忧转向她哥,“医生不是说观察一晚就行吗?靳言明天还有工作呢。”
她说着轻轻推开傅靳言的手,自己慢慢往床边走。
“顾小姐该担心了。”霍无忧在床边坐下,抬头看着傅靳言,“你给她打电话了吗?”
“打了,没接。”
“那更得回去了。”她笑了笑,“女孩子这个点找不到人,会胡思乱想的。”
霍无忌把温水递到她手边:“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功夫操心别人?”
“再说,你付出了那么多,他多陪陪你也是应该的。”
“哥……”霍无忧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袖口,“别胡说了......那都是我自愿的。”
傅靳言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地板上。
霍无忧越是这样懂事,他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已经很晚了,再睡一会儿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最后他还是这么说了。
他带上门,回到走廊。
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拿出手机,屏幕干干净净,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消息。
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顾楠初失落眼神,一会儿是霍无忧苍白的脸,一会儿又是很多年前手术室门口刺眼的红灯。
霍无忌从口袋拿出烟,刚想点又突然放下了,但烟卷还叼在嘴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霍无忌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走廊。
“觉得无忧是在装可怜,我是在用恩情绑架你。”
傅靳言转头看他,眼睛里满是血丝。
“这么多年了,无忧没有麻烦过你什么吧?”
他说的没错,八年了,这八年霍无忧从来没当着他的面喊过一声疼,从没张口管他要过什么,哪怕是一句话。
他点头。
“不怕老实告诉你,”霍无忌摆弄着打火机,“无忧心里有你。”
“从以前是,现在也是,她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把肝捐给我这个外人,你这当哥哥的也不拦着点?”
“拦啊,怎么不拦,我妈因为这件事差点气得心脏病发,可是,有用吗?”
傅靳言也从他的烟盒里抽出根烟,率先走到消防通道的吸烟区。
“我欠她的。”
“当初医生说虽然肝脏能再生,但对供体来说还是有风险,她甚至都不管什么风险,二话不说就签了字。”
傅靳言手里的烟被点燃,烟雾弥散在空气里。
“我不要求你别的,”霍无忌声音低下来,多了份祈求。
“就这段时间,多陪陪她,医生说她的情绪对身体很重要。”
“可是,我已经有了女朋友,我不想她误会。”
霍无忌熄灭燃剩的半根:“傅靳言,我妹妹没错,你也没错,我并没有奢求你能娶她,我只希望你多陪陪她,这样也不行吗?”
霍无忌走了,傅靳言掏出手机,依然看着那个对话框。
他颓然的转回身,恩情,无法用钱偿还的债,才是真正能压死人的东西。
他再次回到病房门前,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响,推门一看是霍无忧正试图去够床头的水杯。
“我来。”他快步走过去把水杯递给她。
“抱歉,吵到你了。”霍无忧小声问,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
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替她盖好被子。
“没,我没睡。”傅靳言把水杯放回去,却一直不敢看她的脸,“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霍无忧摇头:“靳言,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她的声音绵软无力,轻飘飘的:“其实我忍了很久,可是......对不起,可能是坐飞机太久,我……”
“不,不是你的错,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会一直健健康康的。”
霍无忧伸手拉住他的手:“不,我愿意的,只要我能给,我都愿意,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你,是爱她的是吗?”
傅靳言默默的抽回手,将灯光调暗:“睡吧,我在这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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