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总工老陈那句“装不回去”和余总那句“领先七八十年”,像两记闷棍,把会议室里最后一丝侥幸和争论的欲望彻底打没了。
死寂。
长达几分钟的死寂。只有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有人无意识用手指敲打桌面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同样的东西:震惊,无力,还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曾经,他们是这个市场的棋手,是引领国产汽车工业崛起的引路人。他们之间也有竞争,有摩擦,但大体上是在一个游戏规则里下棋。可现在,突然冲进来一个怪物,不仅不按规则出牌,甚至直接抬手就把棋盘给掀了!这还怎么玩?
吉利的李总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冰冷的灯光,声音沙哑地打破了沉默:“所以……我们这么多年投入几千亿搞研发……引进技术……消化吸收……建立供应链……到底在干什么?”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嘲和绝望,“像个笑话一样。”
长城的魏总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杯子里的水都在晃荡。“妈的!憋屈!太他妈憋屈了!连人家怎么做的都看不懂!这仗还怎么打?!”
“打?”奇瑞的尹总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语气充满了疲惫,“老魏,醒醒吧。这根本不是打仗,这是……是降维打击。我们还在用长矛大刀,人家开着星际战舰来了。你连人家的防护罩都摸不到。”
长安的朱总双手捂着脸,用力搓了搓,抬起头时,眼里的血丝更重了:“等死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看着渠道商倒戈?看着股价天天跌停?看着我们辛苦几十年建起来的厂子变成废墟?然后呢?我们这些人,回家养老?还是跳楼?”
“回家养老?”有人低声嗤笑,“背着一屁股债,怎么养老?”
绝望的情绪像浓稠的墨汁,在会议室里蔓延,几乎要让人窒息。破产,清算,跳楼……这些曾经遥远无比的词汇,此刻仿佛成了触手可及的结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华威余总,缓缓抬起了头。他的目光不再像刚才那样充满技术层面的震惊,而是恢复了几分作为顶尖企业掌舵人应有的冷静和锐利,尽管这冷静之下是巨大的无奈。
“所以,”余总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们还有得选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
余总环视一圈,迎着那些或绝望、或迷茫、或最后带着一丝期盼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条路,继续硬撑。抱着我们那些即将被彻底淘汰的技术和产品,跟炎煌的正规军打价格战,打营销战。结果是什么?”他顿了顿,毫不留情地撕开血淋淋的现实,“库存积压如山,现金流断裂,股价跌成废纸,银行抽贷,供应商堵门讨债……最后,要么被国资接管,惨淡收场;要么,直接破产清算,几十年心血付诸东流。在座各位,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他描述的景象太过真实,让好几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第二条路,”余总放下第一根手指,只剩下食指,直直地竖着,“放下我们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所谓的‘行业领袖’包袱,认清现实。我们和炎煌,已经不在一个维度上了。想活下去,想保留一点火种,唯一的生路就是——”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这句话需要莫大的勇气,但最终还是清晰地吐了出来:
“向炎煌靠拢。”
尽管隐约猜到了这个方向,但当余总真正说出口时,会议室里还是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
“靠拢?怎么靠拢?当附庸吗?”魏总梗着脖子,语气激动,带着强烈的不甘。
“附庸?”余总看向他,眼神锐利,“老魏,能当附庸,现在都是福气!你以为炎煌现在还需要附庸吗?看看他们的产能,看看他们的技术!他们完全可以自己玩,通吃全产业链!我们现在连当附庸的资格,都得看人家愿不愿意给!”
这话像一盆冰水,浇得魏总哑口无言,脸色涨红。
“那……余总,你的意思是?”王总沉声开口,作为东道主,他需要更冷静地引导方向。
余总看向王总,语气稍微缓和,但依旧坚定:“合作。或者说,寻求被整合的机会。”
他再次操作电脑,调出了一份简单的图表。
“我们必须承认,炎煌的优势是压倒性的,是全方位的。但我们也并非一无是处。”他指着图表,
“我们在哪里?我们有几十年积累的、庞大的、成熟的生产制造能力!我们有覆盖全国、深入城乡的销售和服务渠道网络!我们有对华夏市场深刻理解的本土化运营团队!
还有……”他加重了语气,“我们手上,或多或少,都还掌握着一些在传统燃油车、混合动力、特定零部件领域的专利和技术积累,虽然跟炎煌没法比,但也许……对他们快速覆盖全市场、降低综合成本,还有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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