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弄玉是在一阵阵灼热刺痛的麻痒中醒来的。意识尚未完全回笼,脸上传来的陌生而剧烈的痛感便先一步攫住了她。她不受控制地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到脸颊——
“嘶——!”
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彻底清醒,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恐慌。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声音因恐惧而尖利变形:“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我不会是毁容了吧?!来人!快来人啊!”
守在外间的贴身侍女采薇闻声慌忙小跑进来,看到秦弄玉惊恐地捂着脸,连忙安抚道:“小姐!小姐您别怕!您的脸没事,没有毁容,只是……只是肿了些,府医说了,好生用药,消肿了就没事了!”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秦弄玉根本不信,那火辣辣的疼痛和肿胀感如此清晰,“镜子!快把镜子拿给我!”她厉声命令,声音带着哭腔。
采薇面露难色,踌躇着不敢去拿。正在此时,秦母闻讯匆匆赶来,一见秦弄玉这般惊恐无助的模样,心都要碎了,几步上前便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心疼得眼眶发红:“玉儿!娘的玉儿,你终于醒了!别怕,别怕,娘在这里!”
“母亲……我的脸,我的脸是不是毁了?”秦弄玉埋在秦母怀中,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眼泪瞬间涌出,混着脸上未褪的红肿,看上去格外凄惨,“她打的是我的脸啊……若是这张脸毁了,我……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她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仿佛真的已到了绝境。
秦母心如刀绞,连声安慰:“胡说!谁敢说你毁了容?玉儿别怕,只是肿了些,没破相,没伤到筋骨!母亲向你保证,过几日消肿了,定然恢复如初,还是那个漂漂亮亮的玉儿!”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采薇快去将镜子取来。
采薇无奈,只得将一面手持铜镜递上。秦弄玉几乎是抢一般夺过镜子,颤抖着举到面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肿胀不堪、五官都有些移位的脸,皮肤通红发亮,上面交错着清晰的指印,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清丽娇媚?活脱脱一个发了面的猪头!
“啊——!”秦弄玉被镜中丑陋不堪的自己吓得失声尖叫,手臂猛地一挥,将那面铜镜狠狠摔在地上!“哐当”一声,镜子碎裂开来,也仿佛砸在了她的心上。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好丑……”她崩溃地缩回秦母怀里,失声痛哭。
秦母紧紧抱着她,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而坚定:“没事了,没事了,玉儿不怕,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好的……那个逆女,母亲已经罚她去祠堂跪着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她再也不敢来伤害你了!”
在秦母持续不断的安抚下,秦弄玉激烈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一些,但依旧伏在秦母怀中,委屈地低声啜泣,肩膀微微耸动,好不可怜。
秦母拍着她的背,自己也忍不住哽咽:“傻孩子,别说这种傻话,你是娘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心头肉,谁敢动你,娘第一个不答应!”
“可是……妹妹她……”秦弄玉忽然抬起头,泪眼婆娑,眼神却似乎清明了几分,像是刚刚想起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语气陡然变得轻软而充满担忧,还带着浓浓的自责,“祠堂……祠堂那里阴冷潮湿,哪里受得住那样的苦楚……都怪我,都怪我胆子太小,身子也不争气……她心里有气,打我几下出出气也是应该的,可我……我却晕了过去,害得妹妹被母亲重罚……”
她说到此处,仿佛愧疚难当,猛地用手捂住脸,哭得更加伤心欲绝,单薄的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若是妹妹因为罚跪染了风寒,或是落下什么病根……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她这番以退为进,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字字句句都在为施暴者“着想”,听得秦母心都要碎了,忙不迭地将她重新搂紧,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疼惜:“你胡说什么!她动手打人,无法无天,难道还不能罚了?!你是娘养大的,什么性子娘最清楚!你就是太善良!谁敢动你一根头发,娘绝不轻饶!”
秦弄玉将脸深深埋在秦母温暖的怀抱里,哭声细细软软,像受了天大委屈的猫儿,惹人怜爱至极。
然而,无人能看见,在她纤细指缝的遮掩下,那双原本盛满泪水的眼眸,此刻却是一片清冷冰寒,红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翘起,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阴冷笑意,宛如一朵开至荼蘼的茶花,残存的香气之下,暗藏着致命的毒刺。
廊下,风灯半明。
秦家三位公子并肩而行,俱是一色玄衣,唯有袖口刺绣彰显着各自的不同——大哥秦破军绣着流云纹,沉稳内敛;二哥秦执璧绣着仙鹤纹,雅致却暗藏锋机;三哥秦揽星绣着利剑纹,锋芒毕露。
三人本是相约一同前来探望秦弄玉,刚踏入院门,便听到屋内传来那细细软软、却字字清晰的哭声与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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