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网铺到第八天时,张昊在南边次道尽头崴了脚。
碎石路面还没铺细沙,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松动滚出来,他正扛着标竿往前探路,右脚踩个空,整个人往旁边灌木丛摔进去。
脚踝传来尖锐的刺痛,标竿脱手飞出,砸在泥地里溅起一片水花。
“怎么了?”后面的石野扔下扁担冲过来。
“没事。”张昊咬牙坐起身,手掌按住右脚踝。
皮肤还没肿,但骨头缝里针扎似的疼。他想站起来试,被石野一把按住。
“别动。”少年蹲下身,粗厚的手指在脚踝上捏了捏,“骨头没碎,筋扭了。岩叔!这边!”
岩叔从二十步外的主道工地跑过来,看了眼就皱紧眉头:“得歇三天。”
张昊被两人搀着,单脚跳回路边。
他坐在道牙上,看着远处延伸出去的路——还差三十丈就能连到湖边新修的码头。
太阳正往西沉,湖面波光刺眼,水天交界处一片模糊的金红。
“看不见了。”他低声说。
“什么?”
“从这儿看湖面。”张昊眯起眼,“反光太强,水里有没有东西,看不清。
林子那边也是——”他指向西边密林,“树冠太高,十丈外就挡视线。”
岩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
确实,寨墙上的了望台只能看到近处湖岸和部分林缘。
再往远,全被地形和植被挡住了。
“了望台太矮。”老猎人说,“得往高处站。”
“往哪儿站?”石野问,“寨墙就八尺,再垒高,木头撑不住。”
张昊没说话。
他盯着营地中央那棵最高的古柏——就是祭坛旁边那三棵里的中间那棵。
树高至少十五丈,主干笔直,树冠如云。
两个月前练鹰形时,他曾试着爬上去过,在离地十丈高的横枝上,能看见半个湖面。
“树上?”石野也看向古柏,“可那树是祭坛的,不能砍。”
“不砍。”张昊摇头,“搭台子。”
傍晚收工时,张昊的脚踝已经肿成馒头大小。
蒲伯用草药泥给他敷上,用麻布缠紧。
老人边缠边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得歇半个月。”
“歇不了。”张昊试着活动脚趾,“路还没修完。”
“路让石野他们修。”张翎走进窝棚,手里拿着块炭笔和硝好的羊皮,“你正好干点别的。”
他在羊皮上画了个简图。
中间是寨墙,周围标出东山谷、湖泊、西边密林、北面丘陵。
以寨墙为中心,方圆三里内画了个大圈。
“这些地方,”张翎用炭笔点着圈外区域,“咱们是瞎子。
狼群从哪儿来,流沙部的人往哪儿走,湖里那东西什么时候浮出水面——全不知道。”
“了望台不够高。”张昊说。
“所以得造更高的。”张翎在图上点了四个位置:东边一座小山包,西边林缘有块巨岩,南边湖边有片石滩,北面丘陵制高点。
每个点距离寨墙都有一里到两里。
“在这儿建哨塔。”他说,“塔高至少十五丈,要能看见相邻两塔,形成交叉视野。一处有警,烽火传讯。”
“十五丈?”岩叔刚走进来听见,倒吸口凉气,“那得用多粗的木头?怎么立起来?”
“不用一根木头。”张翎在羊皮背面画起结构图:
四根主柱呈方形立起,柱间用横梁加固,层层往上搭,每层设平台。
塔顶建个带顶的小屋,能遮雨,能住人。
“主柱用十年生柘木,埋地三尺,周围垒石加固。
横梁用五年生松木,榫卯连接,不用铁钉——咱们也没铁钉。”
他看向张昊,“你脚伤了,正好在工棚画详细图。尺寸、角度、连接方式,一点不能错。”
张昊接过炭笔和羊皮,手指微微发颤。不是怕,是兴奋。
接下来的三天,他窝在工棚里没出来。
脚踝肿消了些,能拄着拐杖慢慢走。
羊皮铺在木板上,炭笔画了又擦,擦了又画。
主柱多粗能承重?横梁间距多大最稳?平台该留多大空间?
每画一笔,他都在心里算:木头长度、自重、风压、可能的积雪……
第四天早上,图成了。
四张羊皮,每张画一座哨塔的细节。
主柱直径、埋深、加固方式;横梁的榫卯结构;平台木板怎么铺;
塔顶小屋怎么防风;甚至考虑了怎么爬上去——不是梯子,是绕着塔身盘旋而上的木阶,每上五阶设个小平台,能歇脚。
岩叔看了图,沉默半晌:“能成。”
“先建哪座?”张昊问。
“东山那座。”张翎手指点在东边小山包的位置,“地势最高,看得最远。
建成了,能从那儿监控整个东山谷耕地,还能看见流沙部营地的动静。”
伐木队第二天就进山了。
十年生柘木不好找。
树要直,要粗,要木质紧密。
岩叔带人在东山转了半日,才找到四棵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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