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从没喊过累，也没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焦虑或犹疑。只有在深夜，独自检查完最后一处岗哨，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小屋时，他才会对着墙壁，缓缓吐出一口长久憋着的浊气，用力揉揉发木的脸颊。
毕摩把寨子托付给他，他不能有丝毫差池。
这天傍晚，天色阴沉，山雨欲来。
张昊照例在寨墙巡视。走到南墙一段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手指抹过墙根处一块略微松动的石头上方。
那里，有一道极浅的、新鲜的划痕。不是风雨侵蚀，也不是野兽蹭刮，倒像是……某种金属尖端，极其轻微地划过。
他眼神瞬间锐利，不动声色地起身，目光扫过墙外。那片区域是片缓坡，长满齐膝深的杂草，通往下面的溪涧。
“岩鹰。”他低声唤道。
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岩鹰立刻上前。
“南墙三段，外缓坡，有异常痕迹。带两个人，从侧面绕下去，别走正面。仔细看，杂草有没有被踩踏的新鲜痕迹，溪边石头上有没有泥印。动作轻，速度快。”张昊语速平稳，交代清楚。
岩鹰神色一凛，点头，迅速点了两个机灵的伙伴，悄无声息地没入寨墙阴影，从侧面一处伪装过的排水口钻了出去。
张昊则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沿着寨墙往前走，只是步伐更慢，耳朵竖了起来，全身肌肉处于一种微妙的紧绷状态。
大约一刻钟后，岩鹰三人回来了，身上沾了些草屑。
“昊哥，”岩鹰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后怕，“缓坡下半截，有几处草倒了，断口很新，像是被人小心踩过又扶正，但没扶好。溪边一块石头上，有个半干的泥脚印，不大，看纹路……不是我们常穿的鞋。”
果然有人摸到近处窥探过！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张昊的心跳快了一拍，但脸上神色不变。他点点头，示意岩鹰几人回去休息，自己则站在原地，望着那片此刻看起来平静无比的缓坡。
没有惊动更多人，没有加强明面的防卫打草惊蛇。他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个位置和时间。
对方很小心，只是窥探，没有进一步动作。说明要么还在确认阶段，要么人手不足。但这也意味着，寨子的伪装，并非天衣无缝。至少，已经引起了某些“眼睛”的注意。
压力，如同阴云，沉甸甸地压下来。
但他只是深吸了一口带着潮湿水汽的空气，转身，继续完成他的巡视。
风雨要来，便来。
毕摩把寨子交给他守着，那么，在他倒下之前，任何觊觎的目光，都别想越过这道墙。
少年挺拔的背影，在渐浓的暮色和山雨欲来的低气压中，像一杆牢牢钉入大地的标枪。
沉默，却透着不容侵犯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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