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距离那道红门不过寸许。风从门缝渗出,裹挟着陈年铁锈与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像是地底深处吐纳的呼吸,潮湿阴冷,拂过皮肤时带着一丝黏腻的寒意。门框边缘斑驳脱落,漆皮卷曲如枯叶,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木质纹理,仿佛干涸已久的血迹。那只枯瘦、指甲发黑、手腕刻着旧疤的手早已缩回,可那道疤痕却如烙印般灼烧进他的记忆。
三年前父亲失踪前传来的最后一段视频画面骤然炸开:昏暗的房间,墙皮剥落,一只戴着旧表的老手搭在桌边。表带磨损破裂,露出灰白的线头——正是此刻戴在这只手上的那块表。表盘裂了一道细缝,指针凝固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像被时间遗忘的遗物。
心跳如擂鼓,在颅腔内疯狂撞击,耳中只剩“咚咚咚”的轰鸣,宛如有人在他脑内敲响丧钟。他想后退,双脚却像被钉死在水泥地上,动弹不得。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压住了他——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落在太阳穴上,一根无形的丝线缓缓收紧,勒得眼眶发胀,视线模糊,连呼吸都变得滞涩沉重。
不行。
他还活着。
他猛地咬下舌尖。
剧痛炸裂,血腥味瞬间弥漫口腔,咸涩、温热,真实得令他浑身一颤。这痛感如同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捅进锁孔,唤醒了麻木的神经。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喘息,像是从深渊里挣扎着爬出来的第一口气。
“林川,二十八岁,快递员。”他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没死,还能动。”
话音落地,身体仿佛终于接通了电流。僵硬的手指缓缓弯曲,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响,像是生锈的齿轮重新咬合。肌肉重新听命于神经,血液开始流动,指尖泛起微弱的知觉。他猛然向后跃出一步,动作干脆利落,几乎是本能驱使,鞋底在粗糙的地面上划出一道短促的摩擦声。
就在他退开的刹那——
“砰!”
红门重重合拢,木屑飞溅,碎屑打着旋儿落在地面,随即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吞噬。那扇本不该存在的门竟在空气中扭曲、塌陷,轮廓如水波般荡漾,最终彻底消失。墙面恢复平整,灰白色的水泥重新弥合,连一道缝隙都未曾留下,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是精神错乱下的妄想。
可他知道不是。
四周的高墙开始移动。
无声无息地,左右两侧墙体缓缓向中间挤压,砖石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细小的尘埃簌簌落下。墙皮剥脱处露出深褐色的霉斑,散发出陈年潮湿的腥气。头顶的光线迅速收窄,原本漏下一缕灰白天光的缝隙被无情挤闭,最后一点微光如同垂死之眼,眨动一下,熄灭。黑暗如潮水灌满空间,浓稠得几乎能攥出水来。
他被困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立方体中。
前后左右上下,全是墙。
空气变得厚重滞涩,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湿棉絮,肺部火辣辣地疼。他靠着冰冷的墙面滑坐在地,大口喘息,额角渗出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肩头,洇开一片深色痕迹。右臂上的纹身突然发烫,热度迅速蔓延,如同烧红的铁片贴在皮肤上,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不能歇。
他咬牙撑起身子,指尖抠住地面粗糙的裂纹,指甲边缘被磨得生疼。一点点站直,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摸黑前行,脚步轻缓,每一步都试探着前方的虚实,脚底踩到一块松动的水泥板,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三步未到,指尖触到一面墙,粗糙潮湿,布满青苔般的霉斑,指尖传来滑腻的触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然后他看见了。
血字。
新鲜的血正从砖缝间缓缓渗出,一滴一滴滑落,在墙上勾勒出四个字:“攀爬排水管”。字迹歪斜,像是用手指蘸血写就,尚未干涸,颜色深红近黑,散发着淡淡的腥甜。血珠沿着墙面蜿蜒而下,在底部积成一小滩,映着不知从何处透入的一缕幽光,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抬头。
角落上方,一根锈迹斑斑的排水管自楼顶垂下,铁皮剥落,边缘卷曲,随风轻轻晃荡,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老旧门轴的呻吟。管子一头插入墙洞,另一头悬在半空,离地约两米高。铁锈簌簌掉落,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若是在现实世界,这种高度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他曾翻过城中村十几层的老楼,只为赶时间送一份加急件。
可这里是倒影世界。
规则不同。
他曾信过一次血字,结果脚下地面塌陷,坠入布满玻璃渣的竖井;他也曾听从“躲进衣柜”的提示,却发现衣柜里蜷缩着一个没有脸的女人,正用指甲刮擦内壁,嘴里重复着他小时候的名字。
他知道,血字是陷阱。
但这一次……不爬,就真的会死。
他走到排水管下方,仰头望着那根摇晃的铁管,伸手轻触底部。
铁锈簌簌落下,像死皮脱落,沾在指尖,带着金属特有的凉意和粉尘的粗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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