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星者”号返回共济空间站的过程,如同一个高烧病人的谵妄梦境。
导航系统间歇性失灵,空间感知扭曲,引擎三次无故停机。每一次故障都来得毫无征兆,消失得也莫名其妙,仿佛舰船本身被“归墟之痕”沾染了某种非因果的混乱属性。灵炬大师强撑着残存的精神力,一次次将舰船从诡异的航向偏差中“拽”回现实航道,每一次都让他本就苍白如纸的脸色再褪去一层血色。
寒澜的玄冰领域始终笼罩着舰桥核心区域,不仅仅是维持低温,更是作为一种“现实锚”——她以自己的法则强行定义着舰桥内部有限的时空是“稳定”且“有序”的,对抗着从舰船外壳渗透进来的、那些来自虚无边缘的规则扰动。她的眼睑上凝结着细密的冰晶,每一次呼吸都带出霜雾,维持领域的代价是生命活动的急剧减缓,如同将自己逐渐冻结。
辉光长老几乎钉在了分析台前。他的双手在颤抖,却仍以惊人的毅力操作着记录设备,将那些在“归墟之痕”边缘采集到的、充满逻辑悖论的数据进行初步分类和加密保存。屏幕上滚动的不是常规的数值,而是大量自相矛盾的陈述、无法可视化的高维信息片段、以及纯粹“概念”的数学表达尝试。老人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那是学者面对终极谜题时超越生理极限的执着。
澜漪的情况最为特殊。她蜷缩在座椅里,身体间歇性地轻微痉挛,皮肤表面时而浮现出水流般的波纹,时而又干燥龟裂如旱地。她在无意识地与意识深处残留的“记忆湿痕”共鸣,那些不属于她的、属于一个消逝文明的最后感知,正如同潮汐般冲刷着她的自我边界。青鸾一直守在她身边,一只手轻按着她的额头,以自身温和的心念之力疏导着那些混乱的外来记忆流,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她的意识深处,那粒来自晶簇族最后“存在回响”的“沙尘”,正在缓慢地生根。
当“逐星者”号终于踉跄着驶入共济空间站的隔离船坞时,整个空间站早已进入最高级别的生物与规则隔离状态。
船坞被三层独立的空间泡包裹,每一层都由不同的法则加固——最外层是辉光长老临行前预设的秩序符文阵,中间层是李季远程投射的“万象归一”稳定场,最内层则是紧急调集的、由净水遗民与北冥修士联合构筑的“生命-极寒”双重屏障。任何从“归墟之痕”归来的东西,都必须在此经过最严苛的“净化”与“观察”。
舰桥舱门开启时,首先涌出的不是空气,而是一种……“认知上的寒意”。
守候在隔离区外的白博士团队瞬间感到轻微的头晕和语义混淆,仿佛听到了一段无法理解的外星语言,却又莫名地“懂得”了其中的悲伤。几名灵能较敏感的研究员甚至出现了短暂的记忆闪回——看到了从未去过的晶体森林,感受到了从未经历过的透明化恐惧。
寒澜第一个走出舰船。她的脚步稳定,但每一步踏在金属地板上,都会留下一片转瞬即逝的霜痕。她的眼眸依然冰蓝,但深处的结晶生长速度已经放缓,呈现出一种透支后的迟滞。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对迎上来的医疗团队负责人微微点头:“灵炬大师需要紧急精神稳定;澜漪需要记忆隔离与疏导;辉光长老的数据必须立刻进行多重备份和物理隔离。舰船本身……建议永久封存,或至少彻底格式化其核心系统。”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以及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
青鸾搀扶着澜漪走出舱门。澜漪的双眼失去了焦距,瞳孔中倒映着流动的、破碎的光影,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一些音节——不是已知的任何语言,而是水波荡漾、晶体生长、意义消解的声音模拟。等候的净水遗民长老立刻上前,口中吟唱着古老的安魂水咒,柔和的水光将澜漪包裹,引导她走向特制的“记忆沉淀池”。
辉光长老是最后出来的,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存储核心数据的金属箱。老人的背比出发前佝偻了许多,但抱着箱子的手臂稳如磐石。“这些数据,”他的声音沙哑,“在分析完成前,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直接读取。它们携带的认知悖论,足以让未受保护的心灵陷入逻辑死循环。”
李季的辉光化身出现在隔离区边缘。他没有走进来,只是静静地望着归来的五人。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停留,最后落在青鸾身上。无需言语,通过那从未间断的意识链接,他已经知晓了一切,感受到了那无法言说的沉重,以及那一丝微弱的、却顽强闪烁的希望火种。
“辛苦了。”他的意念同时传递给五人,“先去恢复。数据分析和情况汇总……十二小时后开始。”
医疗区的“认知净化室”内,青鸾浸泡在温暖的、富含生命能量的液体中。液体按照净水遗民的秘方调配,加入了北冥的极地心髓和天空殿的安神符文粉末,旨在抚平意识层面受到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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