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了、我是谁?
我在哪里?
不断陷入焦躁中的芜青花闭着眼痛苦颤抖身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该想起的事情。没有身份、没有过去,仿佛无根浮萍,飘荡在空中。
魂魄往上飘去、往上,即将透出水面。他分离朝上游去。
然而,他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手覆上额头,将他拉回了现实。
这只手掌指腹中带着粗糙,熟悉的老茧的位置,那是刻花时用力握住花根留下的后茧。母亲用刻花来将他养大。
……母亲?
“母亲,哥哥是生病了吗?”
稚嫩的声音轻悄悄的响起,似乎是害怕打扰到芜青花。这个声音的主人,芜青花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像这个陌生的镇子一样,让他从心中感到不安。
但是,母亲在这里。
头痛稍稍减轻,芜青花用力睁开眼,看见了那张熟悉的担忧面孔。
母亲芜姜女面上的忧愁一扫而空,惊喜道:“阿青,你终于醒了!”
“母亲……”芜青花艰难撑起身体,忽然感觉到有人努力扶着自己起身。他本以为是母亲的手,但那力气实在太小。
他转过头,再次看见了声音的主人,那个女孩。
她怯怯仰头看着芜青花,犹豫着缩回手,躲到芜姜女身后藏起来。
芜姜女微笑地看着面前的景象,温声道:“你傻看着你妹妹做什么?要不是璇仪把你拖回来,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倒在院子外。”
璇仪,妹妹?
我有妹妹吗?
芜青花下意识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砖瓦砌成的屋子,比起竹草搭就的更加精致,但他却下意识觉得有些简陋。
屋内的装饰十分简单匆忙,仿佛主人刚刚搬入这个家中。如果是这样,难怪芜青花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熟悉感。他似乎隐隐记得他跟着母亲搬家……
搬家的原因呢?
其他的,也想不起来。
“母亲,我们为什么搬家了?”
芜青花这话刚一说出来,芜姜女抬手捂住嘴,身形一晃。他赶紧想要扶住芜姜女,璇仪却已经用身体撑住她,将她扶到床边坐下。
朝璇仪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芜青花完全不知道母亲为何失态,但他不希望让母亲伤心。
因为父亲离开了家,只留下他们母子两人相依为命。
对了,芜青花猛然想起来。
他出生在苒国,奉行大自在佛。大家出身都有罪孽,为了后世的轮回而为佛陀工作。
他们家分到了一块土地,父亲跟母亲就在土地上种献给佛陀的花。
父亲种花的手艺是跟祖父学的,他们一族世世代代都要给佛陀供花。
供花是专门的一种灵植,名为地金莲,通体金色。地金莲种子不会开花,必须要等种子在地中长到一定大小后,挖出来用刀在种子上雕刻出不同形状的刻痕,花就从刻痕中钻出来。
雕刻的手艺从祖上一直传到父亲手中,接下来,本来该由父亲传到芜青花手上,但父亲走了。
父亲说:“我要追随大自在佛的步伐而去。”就走了。
左邻右舍都恭贺芜家出了一位修道佛,当时八岁的芜青花懵懵懂懂看着父亲被两位修道佛剃度、褪服、扫俗,连回头看一眼他与母亲都不曾,就这么离开了家。
最开始芜青花觉得荣耀,因为大家都那么骄傲的提起,说“我的邻居是一个修道佛,以后肯定会成为佛陀的弟子”。他也不由得挺起胸膛,高高兴兴坐在门槛上听来往的人称赞父亲。
芜青花想要记住这些赞美的话,等到父亲回来时复述给他听,这样常年愁眉不展的父亲一定会高兴。
但无论芜青花怎么等,他一天天坐在门槛上望着,都没有望到父亲回来。
“他已经是修道佛,是佛陀的追随者,不再是你的父亲了。”
怎么可能呢?芜青花从门槛跳下,慌慌张张冲回院子,他想要问祖父、问母亲这是真的吗?
在重病的祖父的床榻前,母亲正在掩面哭泣。
芜青花从此知道了,他的家只有重病的祖父、母亲和他三个人。
父亲丢下供花的工作,但佛陀的供花不能断,修道佛说,供花只能由芜家人的手雕刻出来。因此为了不让佛陀供案前的花断开,祖父重病在榻依旧要每日雕刻大量的地金莲。
为了让祖父能够休息下来养病,母亲与芜青花努力地跟着祖父学习刻花。
可惜芜青花还没有学会,祖父就累死了。
现在家中就只有母亲与芜青花两人,母亲学会了供花的雕刻,白天两人下到田中,晚上母亲则挑灯雕刻,而芜青花在一旁学习。
等芜青花刚刚学会、两人终于能够勉强维持起供花的工作时,母亲重病了。
而前来收取供花的修道佛,却依旧要求母亲起来完成剩下的数目,因为只有佛陀的工作时绝不可以拖延的。哪怕芜青花说自己能够在这一天完成剩下的数目,修道佛却依旧固执的要母亲起来一起做完。
“能够快一刻完成对佛陀的供奉,才是对佛陀的恭敬。我们的生命、我们的一切,都是为了供奉佛陀、追随佛陀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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