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数日,终于回到洛京。
胤晟进宫面见父皇,我则先一步回了欣荣居。
远远飘来渺渺荷香,不必想,我那一池的菡萏早已是接天莲叶,映日红花了。
我推门进去,阳光正好,杨柳正妩媚,湖水正潋滟。阿荷正蹲在石桥上,在一从浓翠深红里抬头。
“王妃!”她扔了手里的鱼食大步跑过来,“您回来了!”
我笑道:“我回来了!”
她向我身后望了望,问道:“王爷没有一同回来吗?”
我道:“他进宫去了,我先回来了。”
我走到石桥上,看着一池盛艳的荷花,心中欣喜满溢,忍不住的弯起嘴角。
从阿荷那里接过鱼食,成群结队地锦鲤游来,破开平静的湖面,剪碎一池粼粼的波光。
阿荷皱眉看着我,道:“王妃怎么一回来就竟是傻笑?”
我道:“我高兴啊,为什么不能笑!”
阿荷将一把鱼食扔进水里,几滴水花溅在我身上,埋怨道:“王妃走时我还以为您不会回来了,惹得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您回来了,又傻呵呵地一直笑,可曾想过我们这些人的心思?您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真是让我们这些人难伺候!”
我哭笑不得地望着她:“那你倒是说说我这时候该哭还是该笑?”
“随便您,我是管不着!”
“哎呀!”我讨好似的把她拉到身边坐下,道:“我走了你舍不得,我回来了,你又不高兴,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你还走吗?”
我折了一直菡萏在手里,细细闻着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涤荡肺腑,我笑道:“阿荷,我不走了。”
她还要再问时,却被我打住,我道:“阿荷,我饿了。好久没喝你煲的汤了。”
“煲汤是来不及了,做几样菜到还可以,王妃等一等吧。”
“嗯。”
终于支走了阿荷,我坐在石桥上,望着迎风并举的一芰陷入沉思。
我其实并没有表现的那样欢欣,反而更为惶恐不安。我将手轻轻覆在小腹上,如今有了羁绊,多了丝顾虑,我不能在像往常那般任性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用过午膳,我便去了库房里翻东西。
当年母亲留下的那些信,多半是一腔执念,盼君回顾,可如今细细想来,母亲既然已经知晓父亲的狼子野心,又怎么会再继续写信?也许从母亲后来的那几封信中能找到些线索。
可我翻遍了所有,也不见当初母亲盛信的箱子。
我坐在仓库里,捧着脑袋回想我究竟把母亲留的信收在哪了。
阿荷进来,瞧着被我翻得一团乱的库房,问:“王妃这是再找什么?”
我拧着眉,愀然道:“阿荷,你可知我把母亲的信放哪去了?我左右也找不见。可我断不会丢了的,怎么就没了呢!”
阿荷幽幽道:“王妃不是将那些信留在成蹊阁了吗?说是欣荣居偏潮,怕发了霉,就没带回来。”
“原来如此!”我一拍脑袋倒是想起来了。我久居欣荣居,竟忘了还有成蹊阁这个去处。
可我还没等高兴,便又颓了气,道:“阿荷,你去收拾收拾,我们回王府吧。”
“王妃?”
“回去吧。”我道。
“好,我这就去收拾。”
回到成蹊阁,我不敢去看院中的景致,便又一头扎进库房里去找东西。
成蹊阁的桃花我已有三年未曾见过,似乎当年下定了决心要和胤晟划清界限之后,我便再也不曾看过成蹊阁的桃花。即使偶尔回来小住,也刻意的忘记这里还有一片桃林,桃林里还有桃花酿。
可那不是我的桃花酿,我的桃花酿在那一日,已经被我喝得干干净净了,再也不会有了。
可是我和胤晟之间却是越缠越深,剪不断,理还乱。
命运就是这样爱捉弄人。
仓库里存放了许多首饰摆件,父皇太后赏赐的都在欣荣居里放着,这里摆着的基本都是胤晟差人送来的,以首饰居多。可我不爱戴首饰,一嫌梳头麻烦,二嫌戴着累赘,除了逢年过节宫中设宴,不得不隆重打扮一番外,我常戴着也就那几根簪子。镯子则是除了被我忍心打碎的那一个外再也没戴过。
我瞧着这些都落了厚厚一层灰的珠宝,心中怅然,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世人眼中成王殿下对王妃的宠爱,却不知这二人三年来分居两处,相见的机会少之又少。
我发了会呆,便又继续找母亲的信。
盛信的盒子被我放在库房的最底层。当年因恨着父亲的绝情,又怨着母亲的痴情,就将这些信藏在最深处,永不再见。却不想,我还是得把它们翻出来。
从前胤晟送这些东西时,我没觉得有多欣喜,也没觉得有多讨厌,有的连瞧都未来得及瞧一眼就全堆进库房了,而今日我却恨胤晟他白白送这些东西干什么?不仅占地方,还给我今日添了许多麻烦。
我正腹诽着,身后有脚步传来,我道:“阿荷,快帮我把这箱子抬走。”
只见一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将箱子轻轻松松地搬到一边,然后问道:“你在找什么?”
“嗯?”我转身瞥见一抹颀长的身影立在光影尘埃里,那张好看的脸温柔地漾着笑意。
“阿晟?你怎么在这里?”
“回府的时候管家说你回来了,我就来看看你。你这是……可是欣荣居里少了什么?”他道。
“没有,我突然想起些陈年旧事,就想着找一找母亲当年留下的遗物,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帮你找吧。”
“不必了,我已经找着了。你先回去忙吧。”我道。
我打开箱子,翻找着信札。好在当初将这些信都按写信的时间排好了顺序,找起来也不算麻烦。
我抱着一摞信正要回房时,却见胤晟仍立在库房门前,望着库房里堆砌的首饰珠宝若有所思,问道:“怪不得不曾见你戴过,原来都存在这里。”
我皱了皱眉,道:“我也不大用的上,你送给我的,我也不好再送给别人,就只能放在这了。”
他眼睛亮了亮。
我又道:“你若是不介意,我改日当了换点钱用。”
他脸色一黑,道:“你很缺钱吗?”
我道:“现在是不缺,以备不时之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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