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平常人家身份,伶妃主子也不过就是妾,顶多是得宠的贵妾,这般身份上,说句不好听的,她有甚资格插手皇上是否纳妾一事?
虽说皇上不是纳妾,而是晋升旁人位份。
伶妃主子的做法本就是没错的,若是放寻常人家,还要被夸一句守本分。
可谁叫这位是皇上?他觉得不舒服了,那必然就是旁人的错了。
他久没回话,江弦歌拧起眉,沉声:“嗯?”
李玉与伶妃主子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自然不会说她不好的话,念着之前那次他擅作主张收了董映雪的食盒,而伶妃主子对他轻拿轻放的恩典,他犹豫了下,才低声说:
“皇上是在说伶妃主子?”
江弦歌顿时沉眸看向他,似有些恼怒,李玉涩缩了下脖子,才抖着胆子说:
“依奴才看,倒并非是伶妃主子不在意,也许是怕惹了皇上厌烦,才故作这般姿态。”
帐内静了静,江弦歌脸色恢复平静,许久,他轻嗤:
“她也怕惹朕厌烦?”
李玉讪笑,心底却嘀咕,果然世人总是会去相信自己想听的话。
但他脸上笑盈盈地:“不然修仪主子何必大费周章地折腾陈大人?可不就是在发泄不满。”
江弦歌收回敲在案桌上的手,对李玉的话信了几分。
许是他想岔了,的确如李玉所说,若非不高兴了,怎会故意折腾。
他轻摇头,有些无奈:“她倒是越发没规矩了。”都敢折腾朝廷命官了。
李玉低头,说着昧良心的话:“伶妃主子就是好奇心重了些,也多亏有皇上宠着,才能叫伶妃主子这般舒心。”
没规矩,还不是他惯出来的。
伶妃主子折腾陈大人时,也没见他出来拦。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他身为奴才,除了主子身体安康外,最主要的就是讨主子欢喜,自然是主子爱听什么,他就说什么。
江弦歌斜了他一眼,冷哼:“你今日怎这般向着她说话?”
李玉忙叫屈:“皇上这可就冤枉奴才了,奴才的话句句真心属实!”
可他心里忍不住还是在想,魏听雪是不是和淑慎一样对他没有感情,一切的行为都只是因为他的身份。
江弦歌想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最终还是起了身。
“去看看伶妃主子。”
江弦歌每日还需处理政务,偶尔要见朝臣,是以后妃的帐篷住处离他的帐篷还是有些距离的。
围场靠着湖泊而建,不算大的湖泊,有一支流凸出来,江弦歌要去魏听雪帐篷的话,必要经过这处湖泊。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树,树影婆娑,江弦歌抬眼看去,除了火把照耀处,皆是黑暗笼罩。
忽地,江弦歌脚步顿了下,他似隐约听见些许箫声,颇为轻灵。
越走近,他就看见在树影湖泊边轻盈舞动的女子,她手中持着玉箫,皎月荧光下,似是九天之上的仙女般。
江弦歌停了下来,他眯起眸子,倏地笑了声。
李玉隐约听见,低头缩了缩脖子。
他虽不知晓那是何府上的女子,但能在此时以这般姿态出现在这里,什么目的,已经昭然。
此时不过便看皇上可否看得上。
但一般而言,佳人投怀送抱,哪会有人愿意拒绝,总归就是收了,放在后院罢了。
可,李玉心底却为那个女子点了蜡。
皇上看似不重规矩,对伶妃主子偶尔的冒犯和没规矩都一笑而过,甚至还颇有些乐在其中。
但其实他甚是不喜乱规矩的人,因为若是有人样学样,对他来说,都是麻烦。
伶妃主子,不过是他看上了。
或者换句话说,他喜之,则能将人捧在手心,不喜之,便是说句话,他都嫌弃其聒噪。
箫声忽地急促,那女子抛出宽袖,如腾云驾雾般翩翩跃起,又轻盈在江弦歌不远处落下,旋转衣摆成花,渐渐停下,最后盈盈弯身,无声垂下修长的脖颈。
似是无声邀请,任君采撷,皎洁月色下,甚是撩人。
李玉偷偷去看皇上神色,果然,就见皇上漠着脸,平静地看着那女子。
女子的惊鸿一舞,没在他心底掀起一丝波澜。
铁石心肠,莫过于此。
半晌,江弦歌终是不耐地拧眉,他凉着声问:“你是何人?”
女子垂着头,保持行礼的姿势,动作甚美,也没有丝毫不稳,刚刚那支舞似耗尽了她的力气,她说话时不自觉就带着丝颤音:
“臣女周若涵,拜见皇上。”
这声一出,即使李玉这没根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此情、此景、连带眼前这女子,都堪称绝色。
江弦歌拧着的眉未松,周?
又是周家女。
他眉眼冷了冷,他给了良妃死后的恩典,是看在小公主的份上,而不是叫周家借此生出妄念。
他原还未想起来,直到周若涵说了她的姓,江弦歌才想起,刚刚那舞倒是颇有些眼熟。
五年前,他初登基,万寿节那日良妃正是凭借此舞,晋升为四妃之一的良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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