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阿海尔并不认同。
他不认同海军的选择,不认同艾萨里昂的选择,不认同莫拉里昂的选择,更不认同芬努巴尔的决定。
但话又说回来,他能怎么样?他还能怎么样?
他出席了这场宴会,身着正装,站在了翡翠海之宫的镜面地板上。他的影子被灯火拉长,与那些支持者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无声却无法分离。
他的脚步已经踏入了这场棋局,他的存在已经是一种立场。
他明白得太清楚了。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在他胸中蔓延开来,像海潮一样缓慢而又无法抗拒。那是一种夹缝中的痛感,是在大时代即将来临之前,个人意志被时代洪流碾碎的预感,是命运之风吹过,却无法张开翅膀的绝望。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聚在一块的大法师们。
作为在这一圈子里混迹许久的人,阿海尔几乎能一口叫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凯丽尔的父亲——阿努里昂,性格乖戾的贝尔-塔尼娅,慈祥宽厚的莫瑞安,谈吐犀利的奥蕾莉安,还有总是板着脸的阿瑟莉丝与冷漠的凯莉丝等等。
还有些他不认识,还有些他认识,但现在不在这里的。
他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聚在那一处,那不是为了寒暄或是交际,而是因为在他们中央,有一个更重的引力存在。
萨里尔。
那个与他们不同的存在。
阿海尔在返程途中见过萨里尔,只一眼,他就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崇高。那不是权力的强大,不是魔法的伟力,而是一种不需要解释的『存在感』——像一道光,自然地让人仰望;像一根柱,自然而然让人依靠。
即使他没有第二视,他也明白萨里尔是什么存在——那是荷斯意志行走在大地上的化身!
毋庸置疑。
这正是那些大法师围在萨里尔身旁的原因,他们不是在讨好,不是在逢迎,而是在朝拜。
阿海尔虽然是战士,但他不傻,他太清楚萨里尔站在这里的意义了。
如果说芬努巴尔是打开洛瑟恩之门的钥匙,那萨里尔,就是打开荷斯白塔之门的钥匙。
到那时,一切都会改变。
真正的改变。
他甚至能想象得到,萨里尔行走在萨芙睿王国时,一路所过所引起的轰动,固守中立的家族将做出抉择,白塔将发出千年来最清晰的一道命令。而他也能想象,当萨里尔站在荷斯白塔的正下方时,整座白塔将如何回应——是低鸣,是共鸣,是……屈服?
总之,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是拔刀相向。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更复杂了。压抑、烦躁、挣扎、痛苦,一层一层堆叠在心头。他并不希望那个未来到来,或许是因为太快,也或许是因为他害怕,自己根本没有在那个未来中的位置。
他看着那些熟悉的大法师,眼神中充满空洞。
“这……是我要的世界吗?”
他没有说出口,但这句话已经在心中问了无数遍。
他从不是不忠诚的人,他忠于伊瑞斯,忠于阿苏尔,忠于他的誓言。但现在,这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他不认同海军的信仰,不认同艾萨里昂的改变,不认同莫拉里昂的无力,也不认同芬努巴尔的妥协。
可他也无法拒绝。
他那空洞无神的眼睛缓慢地转动,想要逃离周遭喧嚣与躁动,想找到一个能让思绪稍作停歇的角落。就在这时,他从人群间的缝隙中,意外地看到了一道与这座宫殿格格不入的身影。
在那片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一位白发老者正静静地靠着墙壁,脸上戴着一只漆黑眼罩,整个人宛如从梦境中走出的幽影。
老者的姿态看起来毫无防备,却又自成威压。双手抱怀,左脚搭在右脚上,头仰望着大厅中央那座如星辰般璀璨的水晶吊灯。那副悠然的模样,与宫内的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仿佛这个世界与他无关,他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他分明就在这里。
就在阿海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那老者似乎有所察觉,慢慢低下头,朝他看了过来。
那一刻,阿海尔有一种错觉,那被眼罩遮蔽的眼睛没有失明,而是平静如水,但却能看穿他的灵魂。
而后,老者点了点头。
仅仅一个点头,阿海尔的背脊就不自觉地挺直,双手交叠于胸前,向老者郑重地行了一礼,动作无比自然,带着发自内心的敬意。
他知道这是谁,这位老者,不是半神,但却是瓦尔行走在这个世界的化身。
在海上的初次见面时,这位老者曾送给阿海尔一柄剑,一柄无法以常理评判的剑。
阿海尔曾几次在练习中试图驾驭它,但每当他出剑,总会听到若有若无的鸣响,如同钢铁低语,如同沉眠的巨兽在翻身。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兵刃,那柄剑足以成为一个家族的象征,足以传承百代的信物,但他却无法正常使用。
艾萨里昂曾向他讲述过这位老者的过往,一个曾被遗忘又重新被铭记的存在。但他没有说戴斯为何会登船,更没有说戴斯为何会返回奥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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