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战战兢兢,互相不信任,互相提防,互相争斗的感觉……同先帝在位时的宫里又有什么不同?谁见了不说一声‘乌烟瘴气’?
若是没有这遭事,或许赵莲一直都会是那个寻常人的心性压制住了恶性的小娘子,可眼下,有人却肆无忌惮的将她心里的恶放了出来,至于那被自己放出的恶会冲向何人,那些乡绅不在乎,因为在他们看来,赵莲的恶无论如何都是伤不到自己的。
寻常百姓,欺负就欺负了,还能如何?至于百姓不甘……以这些乡绅祖辈多年的经验,这些被他们欺辱之人不甘之后,泄愤的对象,多数时候并不是自己,而是更弱者。
赵司膳想到温明棠说过的一个不知哪里的贤人曾说过的话‘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弱者愤怒,挥刀向更弱者’。那些玩弄人性的乡绅或许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却并不介意引起人性之恶。虽然百姓的数目多了,会成为可以覆舟的勇者;可若是单独的百姓,尤其还是似赵大郎、赵莲、刘老汉夫妇这等单独存在的百姓,却是实打实的弱者,尤其还是为人诟病,品行并不端方的弱者。乡绅自是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他们,因为知道这些人是真正的‘弱者愤怒,往往挥刀向更弱者’,那火多数时候烧不到自己身上。
深深叹了口气之后,赵司膳躺在瓷枕上阖眼翻了个身:原先的赵大郎夫妇以及赵莲便已足够让人警惕了,经此一事后,怕是更要小心他们了。也不知经由这童大善人父子的一番‘教导’之后,这一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此一想……这发时疫财的童大善人父子本人还真似那‘时疫’成精了一般,能传染‘人性之恶’的瘟病了。能将原本的普通人,以及本就不算好的寻常人变的更坏。
这种扒皮吸血,还能传染人性之恶的人……真真也不知这报应什么时候来。
赵司膳彻底睡下之前还在想着这个,却不曾想这个报应来的那般快。
……
又是一夜大雨,早上天蒙蒙亮时,温明棠同汤圆便同时睁开了眼睛,虽说起得早,可一夜无梦,睡的安稳,人自也精神得很。
互相为对方编了两条素日里一个人不怎么方便编的辫子之后,两人推门而出,才一开门,却见雨虽不似昨日一早那般已然停了,依旧在下,却也只是毛毛细雨了。汤圆倒吸了一口凉气,瞥了眼两人脚下的绣鞋道:“需得换鞋了。”
虽然走的都是长廊,淋不到雨,可那雨水远比昨日大早上积的要深。走在长廊之上,脚踝便已入了水,更别提走在寻常的地面之上,那水已然没到小腿了,如此情形之下,出行自是要换上防水的靴子了。
换了靴子,走在长廊上,看着那水漫路面的情形,汤圆忍不住叹道:“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等发大水的情形呢!”
“长安难得大雨,虽昨日一整日,路面上的水瞧着是排下去了,却是皆积在排水沟渠里,并未排入地下与河道。”温明棠说道,“眼下又一场大雨下来,排水沟渠里没位置了,自然只能漫过路面了。”
“这般湿答答的,走在水里的感觉真不舒服!”汤圆同温明棠一道走在长廊上说道,“容易打滑不说,也不知水里会不会有那水耗子、蛇虫什么的,若是碰到可要吓死人了。”
这倒不是汤圆矫情什么的,虫、鼠、蛇这等事物不说女孩子了,便连多数寻常人都是觉得恶心以及害怕的。
温明棠点了点头,说道:“单靠如今地下排水的几道口子排水没那么快,我记得地下排水处有一处口子是连同泾、渭两河水位最低处的,估摸着内务衙门那里要派人去将那口子挖开了,如此一来,排水便快了,城里也不会积水了。”
汤圆听的似懂非懂,不过水位一进一出,将堵塞的出水口挖开,便能将水排走的简单道理还是懂得,遂点了点头,说道:“还是早些将水排干的好,走在水里好难受呢!”
温明棠看着脚下没过脚踝的水位,也点头说道:“确实难受。”顿了顿,又道,“天灾可不看人情世故,管他是贵人还是平民,管他是寻常百姓的屋宅还是贵人的屋宅,要淹都是一起淹的。我等吃得了苦的觉得难受,那等素日里吃不了苦的,更是难受的紧了,想来天还未亮就派人到内务衙门去催了。”
“内务衙门管的还真多啊!”汤圆听到这里,忍不住唏嘘道,“我原先还当它只管发体恤银钱,以及送食材的那些个杂事呢!没想到这事也归他们管。”
“按说是不归他们管的。”温明棠接了汤圆的话茬,说道,“毕竟这地势、水位什么的,都是吃的手艺饭、工匠技艺饭,到底是要寻懂行的来做的。可先帝那会儿,这开闸放水的活计也划拨给他们了。说是这长安城的排水沟渠规划什么的皆已做完,剩余的也只是些定期清理沟渠、河道口子排水的力气活了,便给原先负责这些事的那些工匠发了一笔银钱算是善后,而后便尽数辞退了,将这体力活划拨给内务衙门来负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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