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弋。”站在正堂门口,阿斗扶起诸葛亮,之后,眼神就一直锁在那个熟悉的人影身上,和前世相比,他倒是清瘦了不少,眉眼间也颇有些风尘仆仆的疲惫,只有那双眼睛,和前世一样,永远含着温和的微笑。
“主公。”霍弋大抵也是兴奋的,此刻,都忘了自己的父亲还在这里,起身,整整衣冠,肃然再拜,“臣来迟了,主公恕罪。”
“你来了就好……”阿斗连忙上前几步,扶起霍弋,四目相对,阿斗终究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对不起。”
“主公何必道歉?”霍弋牵着阿斗坐下,当年的季汉是个什么模样所有人都知道,天命不在我,夫复何言?季汉的灭亡并没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当然,或许要除了姜维。
“我……”阿斗其实并不怎么了解霍弋的想法,前世,霍弋了解自己远比自己了解他多。
“那是主公的决定,而且,”霍弋半跪在阿斗身边,“或许,臣还要多谢主公。”如果当年阿斗没有选择投降,霍弋也一定会死战到底,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功封列侯,虽然这个侯不是自家陛下封的相当遗憾,但,的确是阿斗的决定保住了霍弋全家的性命。
“你不怪我吗……”阿斗长舒一口气,“谢谢。”
诸葛亮不怪阿斗,从见面第一次开始,他就从没提及过季汉后来的事情,直到阿斗能自己行动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去探诸葛亮的底,那时的诸葛亮只是抱起阿斗,“汉魏之间,此消彼长,臣难道看不出来,季汉会是什么结局吗?就算不甘心又能如何?陛下享国四十年,已经超出了臣的预料。不过,陛下既然觉得对不起臣,那,今生就来补偿给臣如何?”当时呆愣的阿斗自然只有点头听话的份。
姜维一直觉得季汉的灭亡是自己的错,都是他没能守住边关,让邓艾偷渡阴平,才害得诸葛瞻,诸葛尚连带着一群大臣战死绵竹,季汉灭国;后来他的离间之计也并未成功,等阿斗会说话的时候,姜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罪,阿斗也是安慰了他很久,唏嘘不已。
至于郭攸之,好像也对那件事没什么不满,“臣既蒙主公厚恩,自当报效,至于主公做什么决定,那是主公的事情。”
“也?”霍弋皱了皱眉,“先生和攸之他们,也都知道吗?”
“他们什么都知道,”阿斗抿起唇,“但,好像所有人都不在意。”其实阿斗倒是不认为自己当年做错了,毕竟,就算再来一次,他知道自己肯定也会这么做。邓艾偷渡阴平,走的是连姜维都不知道的小路,而那条路,甚至小到了不能并肩走两个人,平时经常在山中行走的樵夫猎人大多都不认识的地步,这意味着什么?季汉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人心天命,他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果然如此。”霍弋笑着,“那,主公又何必耿耿于怀。”
怎么可能不耿耿于怀呢……阿斗没敢说出来,“你是来拜师的?还走吗?”
“臣以游学为名,找了主公十余年,既然得以相见,臣自然不会再离开了。”霍弋看着一直死死抓住自己的手不肯放开的阿斗,唇畔,微微扬起笑意,主公啊,两世加起来都年过古稀的人了,这些小时候的小动作还留着呢,真是……
“那就别走了,留在这儿一起当夫子教书也挺好。”阿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手也不自觉松开了。
“臣遵命。”霍弋再拜稽首,回到自己的座位。
“阿弋?”霍太公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小儿子的身影,此刻,不由皱起眉。小儿子才华横溢,他知道,虽然他不在朝廷,但议论朝政,针砭时弊,大多恳切当要,令人叹服。但,才高之人多少有些放旷,他虽然礼数周到,但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人,言谈之间总会带着不可亲近的疏离和居高临下的教导的意味,若非亲眼得见,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这孩子能对一个人恭敬至此。他一直以为这孩子是幸运的遇到了忠仆,但现在,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着阿斗,霍林的目光愈加幽深。
“爹爹?”霍弋转向自己的父亲,“怎么,爹爹有何吩咐?”
“你和阿禅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霍林皱了皱眉,“怎么,从来没跟爹爹说起过。”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霍弋叹息一声,摇摇头,明显不想多说。
“所以,你拒绝了那么多人的举荐,不去朝廷入仕为官,就要在这小小的书院教书吗?”霍太公其实也对他们的过往不感兴趣,他在意的是,当年朝廷上下想举荐小儿子的人不少,全都被他拒绝了,现在,他居然对一个小孩子如此俯首帖耳?
“还请爹爹成全。”霍弋起身一拜,霍太公虽然不想答应,毕竟游学也就一年半载,教书说不定要教一辈子的,但他深知这孩子作出的决定谁都拦不住,只能点点头,“也好,过几日,我让人把你的行李送来。”
“主公恕罪,臣来迟了。”郭攸之在兄长的陪伴下姗姗来迟,阿斗抬手阻止了打算行礼的郭攸之,“你身上还有伤,坐下吧,阿弋,你给攸之找个垫子。”诸葛亮和姜维一个丞相一个大将军,这种事自然不好叫他们,阿斗随口吩咐完才反应过来,似乎,人家霍弋现在的父亲还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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