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让我…坐起来…”
老人蠕动着没什么血色,已呈现出淡淡紫色的嘴唇,她眸光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看到微微喘着气,喉咙间还不时发出细碎嘶嘶声的老人,洛依的眼里很快溢满了一层水雾。
她小心避开老人手上挂着药水的针头,用双手握住那只赢弱无力的手,哽咽着用力点点头。
伸手按下床头前的开关,病床的前半部开始缓缓升起,往上倾斜着接近45度角时,洛依再次按下开关让病床停止下来。
半躺在床上的老人,略为粗重的喘了口气后,再一次开口:
“帮我…梳头…”
老人本就是个十分传统的女人,她对什么事情都秉持着一丝不苟的态度,容不得自己失了丝毫的分寸和体面,就算到了如今病重得不能自理,也是一样。
就如同她的爱与憎那般,分分明明,清清楚楚。
“…好…”
洛依抿紧唇角,略仰起头来不停地眨动着双眼,为了不让眼里的水雾模糊了她的视线。
终于将泪憋了回去,她打开床前的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木制的小梳子,站在床前,她小心把老人半枕在枕头里的白发轻巧地抽出,然后极轻柔地用梳子梳理着雪白如银丝般的白发。
梳理按摩过一遍,她放下梳子,双手抓起整束银发,因为老人还枕在洁白的枕头上,所以她选择在原有固定的位置上上移了些许,再拿起梳子梳理得整整齐齐,如同以往一般,轻巧地将发丝扭成了略略松快的绳状,最后再在那上面麻利地转了个圈。
不需她开口,老人已经将一直握在手里的凤凰簪缓慢地递过去,她咬住下唇,将这支意义非凡的木簪子,插进完美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之中。
松开固定着发髻的手,洛依暗暗深呼吸,把泛起的酸涩压下去后,她才微微勾起唇角:
“云姥姥,发髻梳好了。”
老人缓慢地抬起手来,她摸索着凤凰簪的位置,摸索着那日复一日的发髻,而后开心地笑了。
“好…好…”
重新握上洛依的手,老人示意她在凳子上坐下。
“丫头…你是不是…也…有些喜…喜欢穆子…”
与老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洛依才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这小…伙子不…错,是个…是个可以托…托付终身的人选…”
老人的话一下子说得太多太长,这让老人必须微张开嘴巴来呼吸,就连喘气,都变得有些急促。
看到老人突然这样,吓得洛依忙伸出手帮忙顺气,她眼眶里迅速畜满了泪水,一边哽咽啜泣着,一边还不停地摇着头:
“云姥姥您别说了,我找医生来帮您做检查。”
她摇头的动作实在过于快速猛烈,致使她眼里的泪水都甩飞了出去。
说着,她伸手就要按下床头的呼叫器,可老人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为按住她的手。
“丫头…你听…我说…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老人想说的话,吓得洛依的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
“云姥姥…求您,求您什么都别说了,先让医生来给您做个检查好吗?”
控制不住自己的害怕与恐惧,洛依哭泣着哀求。
老人摆着手拒绝,她深吸口气后缓了过来,看向泪流满面的洛依。
“丫头…听…听姥姥说一句…你该给穆子…一个机会…”
这郎有情,妹有意,合该是一件两情相悦的好事。
“他这小…伙子,人不错…”
“云姥姥您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他很好,我也正在…正在尝试着接受他,给他一个机会…”
泣不成声地将埋在心底的话一古脑的说出来,洛依此刻只想让老人尽快答应做检查。
“好…好…”
连续说了好几个“好”字,老人的眉眼眯成了一条细缝,她终于放开了洛依的手。
“怎么了怎么了?”
一个焦急的声音随着被推开的门传了进来,一个让人看不清楚的黑影一闪,便来到了老人的病床前。
他的手里提着刚刚买回来的早餐,俊朗的脸庞上也写满了惶恐与不安。
“没事…没事…”
老人慈爱地对他笑着。
“云姥姥您醒了?”
老人的笑让穆丹晨放下悬着的心。
“这太好了,我买了早餐。”
穆丹晨开心地露出阳光般的笑容,他看向已经拭去泪水的洛依,以为她这是喜极而泣。于是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而后将手中提着的袋子放到桌上,把绵绵软的红枣粥盛出来。
他刚想把粥端起来,病房的门又一次被推开,是收到呼叫讯号的医生和护士过来了。
把粥放好,他来到洛依身旁,跟她站在一起看着医生给老人做检查。
10分钟的检查问诊和登记后,医生给出了一个不错的检查结果。
“刚才的检查数据显示,一切都在正常范围内,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现在需要好好调养。”
40来岁的医生如释重负的微笑着,他朝早就喜不自胜的两位年轻人点点头,转身带着做完检查登记的护士离开。
“谢谢医生,谢谢。”
把医生送到门口,洛依与穆丹晨还在不停地说着谢谢。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微眯起眼睛,凝望着仿如金童玉女一般的人儿走向自己,她唇边的笑,不由又加深了几分。
“云姥姥,我给您带了绵稠的红枣粥,您尝尝。”
将白瓷碗端起,穆丹晨朝洛依努了努嘴:
“洛洛,我也给你带了你爱吃的香芋双煎包和鲜奶,你先趁热吃。”
端着粥坐到凳子上:
“云姥姥,您喝完了粥再休息一下,等您睡醒了,就能吃到我给您做的卤肉咯。”
他举起勺子吹了几下,把夹着红枣肉丝的粥放到老人嘴边。
“好…好…”
经过这次的惊吓,穆丹晨依然记得老人提起过的卤肉,很显然,他是把这件微不足道的事的放在了心上。
老人笑看着他,渐渐眯了双眼,咧开了嘴。
小伙子啊,好好加油,云姥姥看好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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