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照片，都是程一一。
从小到大，各种角度，各种场景，布料市场，商场饭店，自家门面房门口，甚至程一一坐在室内阳台玩积木的照片都有。
看到最后一张是近日程一一坐在沙滩上玩沙子的照片时，程楠终究还是忍不住，给对方再次发了语音电话。
到底谁？
一直在暗中跟踪他和程一一。
而他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难道跟踪他这么久，偷拍了这么多照片，就只为了提醒他早点离开？这么好心？可能吗？不可能。
程楠甚至觉得，最危险的人，就是微信不知身份的陌生人。
换谁被这样跟踪偷拍都要头皮发麻。
对方再次挂了语音电话，继续在对话框输入文字：“程楠，危险就在身边，想办法把钱取出去，然后离开，在H国获取新身份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陌生人：程楠，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也为你女儿想想。
陌生人：程楠，我知道你不怕死，也知道你无所谓生死。可是程一一呢？她的前途和未来，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程楠的手抖得厉害，花了很大力气，才艰难是打出几个字：“你到底是谁？”
对方只回了他两个字。
陌生人：仇人。
仇人？
海鸥低低飞过，发出尖锐的声音，激得程楠一个激灵。
他抬起头，看向一望无际的大海。
仇人，在海里。
她，回来了？
程楠顿了顿，问道：既然是仇人，为什么又愿意放过我？
对方没有回答程楠的问题，只是反问他：程楠，你想保谁？
想保谁？
所以薛芷欣真的有危险？
也是，如果那个人回来报仇，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薛芷欣。
那个人虽然死在了海底，可是海的对方，还有她的血亲。
薛芷欣和汪觅云总觉得那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是程楠一直都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
这世上就没有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神鬼无处不在，它们沉默不语，注视着人类的一些恶性。它们不声不响，在人类做了恶沾沾自喜时突然出手，给人致命一击。
程楠一直都知道，这一天会到来。
从他动手的那一刻，从他的双手沾满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只是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那一天到来时，他的内心有了牵绊。
原来他也会变成父亲，原来他也有想要用命去保护的人，可是他曾经，杀了别人的女儿。
报应来得如此干脆，毫无情面可讲。
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陌生人再次发来信息：薛芷欣你是保不住了，但是程楠，你还有机会保住程一一。
阴谋，这一定是阴谋。
对方既然是仇人，也知道他的双手不干净，为什么要放过他？
目的是什么？击败他的心理防线？又或者是挑拨离间，各个击破？
不能乱，一定不能乱。
程楠慢慢坐下，柔软的沙滩陷下去一些，潮湿的沙子紧贴上来，不知名的沙虫隔着薄薄的衣料对肌肤开启攻击。
刺痒的触感腿部蔓延，让人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不舒服就对了，人就怕太舒服，身体舒服了，大脑就会失去思考的能力。
程楠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将问题一个个抛出。
程楠：我凭什么相信你？又凭什么觉得你会放过我？
对话框里，显示陌生人正在打字。
但是消息迟迟没有发过来，似乎在迟疑着，犹豫着，挣扎着。
对方不再沉着，程楠就安下心来。
他喜欢和人打交道，不喜欢和神对话。当一个人拥有了上帝视觉，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那对话就很不公平。
从添加了这个陌生人开始，程楠一直是被动的，被压制着的，宛如一无所知的凡人对上对世事了如指掌的神明。
那是不对等的交流，完全被控制住思想，使人没有空闲思考。
就在程楠觉得扳回一局，可以和对方正常交流，并且能够窥得天机时，对方回了一句让程楠瞬间又从对等的天秤上跌落的话。
陌生人：就当是我圣母心，不忍心你女儿遭受无妄之灾吧。程楠，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善意，希望你珍惜。
对方从来不是和他谈条件，也不屑和他谈条件。对方只是对他的女儿，有了一丝的怜悯。
程楠为自己刚才突然申请的莫名自信感到羞愧，宛如被神明看破心事的凡人，无地自容。
他一个双手沾血的罪犯，在面对仇人的怜悯施舍时，竟妄图和对方谈条件。
条件？
是了，对方找上门来，愿意放过自己，必然是有条件的。
程楠苦笑一声，他是没资格和人谈条件，但是，人家却有资格问他要条件。
“你……想要我做什么？”程楠按下录音键，声音沙哑，他已经没有了打字的力气，只能给对方发语音消息过去。
过了很久，陌生人才回了程楠一条消息。
陌生人：程楠，程一一今年三岁，我给你十五年，等程一一十八岁时，我再来取你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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