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的赞叹声在指挥部里回荡,带着一丝尚未从紧张中完全抽离的兴奋。周卫国更是直接,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缸,“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凉茶,畅快地抹了抹嘴。
“痛快!他娘的,真痛快!”他嚷道,“咱们就跟赶鸭子似的,把保定城里的鬼子宪兵队和特高课耍得团团转。估计那渡边和井上到了地底下,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指挥部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连日来的压抑一扫而空。
然而,作为这场大戏的总导演,张合的脸上却没有太多喜悦。他只是平静地走到沙盘前,将代表井上“猎杀小组”和保定补给站的两个模型,轻轻地从沙盘上拿了下来。
他拿起一支红蓝铅笔,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两个名字:在保定城外负责爆破铁路补给站时,为了掩护主力撤退而牺牲的爆破组组长,以及在传递情报过程中被渡边宪兵队拷打致死的军统外围人员。
“我们是胜了。”张合的声音不大,却让指挥部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但这场胜利,代价不小。我们牺牲了两位好同志,也暴露了我们在保定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一些关系。更重要的是……”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楚云飞身上:“我们让我们的对手,多田骏,又多了解了我们一分。”
楚云飞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他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张兄说得对。这次的计划虽然成功,但也暴露了我们具备在敌人核心区域策动复杂战局的能力。多田骏不是冈村宁次,他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气急败坏,他只会变得更加谨慎,更加阴狠。下一次,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正如他们所料。
北平,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当保定之战的详细报告,一份来自宪兵队,一份来自特高课幸存人员,同时摆在多田骏的办公桌上时,他没有发怒,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他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将两份报告中相互矛盾、互相推诿的部分剔除,然后像拼图一样,将整个事件的脉络,完整地还原了出来。
“精彩。”
许久,他才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语气里听不出是赞叹还是嘲讽。
“以一份匿名举报信为引,挑动宪兵队与特高课的内部矛盾。以一次小规模的佯攻为饵,将井上的‘猎杀小组’从坚固的巢穴中引出。再以一次看似为主力的总攻为幌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城西。而真正的杀招,却是那个被所有人忽略的铁路补给站。”
多田骏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华北地图前。他的马鞭,在保定的位置上,轻轻点了点。
“他甚至算准了渡边的愚蠢和贪功,算准了井上的骄傲和急躁。他利用了我们帝国军人之间最不该存在的隔阂,为他自己创造了战机。这个人,不是在打仗,他是在布局,在下棋。”
站在一旁的野村贤次郎,低着头,一言不发。井上的死,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整个特高课在华北的情报网,都因为这次事件而元气大伤。
“我们的‘C计划’和‘猎杀计划’,都失败了。”多田骏转过身,看着野村,“这证明,我们试图在战术层面上去模仿他、反击他,是行不通的。他的根,扎得比我们想象的要深。我们想割掉他的枝叶,他却总能从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长出新的来。”
“司令官阁下,卑职请求戴罪立功!”野村猛地一鞠躬,“我将亲自带队,潜入束鹿,不惜一切代价,查出他们的指挥部,为井上君报仇!”
“不。”多田骏摇了摇头,“你现在去,只是自投罗网。我们必须改变思路。”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既然我们找不到他的‘根’,那我们就换一种玩法。我们不再被动地防守铁路线,我们把铁路线,变成一个巨大的、无法拒绝的诱饵。”
他走到沙盘前,拿起一个特殊的、代表着“专列”的模型。
“命令,立刻从北平、天津、张家口等地,搜集所有我们占领区内缴获的、最有价值的华夏古董、字画、青铜器。我要组织一趟‘国宝专列’,经平汉线南下,送往釜山,再转运回本土。”
“纳尼?”野村贤次郎大吃一惊,“司令官阁下,在这个时候,调动宝贵的运力去运送那些……古董?”
“对。”多田骏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狞笑,“而且,我要把这个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不经意’地泄露出去。我要让全华北的华夏人都知道,大日本皇军,要把他们的国宝,运回日本。”
他看着一脸困惑的野村,解释道:“张合可以不在乎一段铁路,不在乎一个补给站,甚至可以牺牲他的士兵。但他能不在乎这些代表着华夏民族魂魄的东西吗?赵刚,那个政委,能坐视不理吗?整个华夏的舆论,能允许他们坐视不理吗?”
“这是一个阳谋。他明知道这是陷阱,也必须往里跳。因为他一旦不跳,他在华北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声望和民心,将瞬间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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