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指尖抹去我的泪水,她的声音低微颤抖,似乎抑着剧痛,安慰着,轻哄着,“妍妍别怕,没事的,一定没事……他不敢,他还不敢对我们怎样!”
夜,出奇的寂静,低低的悲泣声浸入沁凉的秋风里,传出很远很远……
东方泛白,晨曦初露,终于告别了令人恐惧的黑暗
轻轻抚上母亲的面颊,映入眸中的却是苍白的容颜,红肿的双眼,缭乱的青丝……
那是一种美,一种凄惨的美
从那时起,她的美一直铭刻在记忆深处,与我的灵魂凝结在一起
“妍妍”母亲柔声唤我,解下悬在胸口的翠色玉佩,系在我的脖颈上,满目期盼,“带好它,它就是你的生命,等你长大了,遇到爱你的心仪男子,就将玉佩交予他,就像你父亲将玉佩交给我一样”
摩挲那块雕琢着龙翔凤舞图案的翠玉,我似懂非懂地点头,“娘,这明黄的穗子真漂亮”
“这是同心结!”母亲笑了,眸中闪着点点泪光,若有所思道,“时至今日都在后悔当年结下这同心双结,宁静的月圆之夜犹在,只是不知谁佩同心倚阑干……”
话未说完,只听门上锁响,推门而入的竟是亲自端着酒菜的何英青
他一改昨日凶残歹毒的嘴脸,笑得腻人,仿佛一只惹人厌烦的红头苍蝇,凑到母亲身边,“贞娘,还真是抱歉,昨日人多嘈杂,在街头没有认出您,许久不见了,是否安好?”
将我紧紧搂在怀中,母亲怒目相对,惨白的唇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收起你的丑恶嘴脸吧,我不是三岁孩子,受够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老把戏了!”
何英青点头哈腰,一副奴才相,“昨日之事是我不对,何某人在这给您认错道歉赔不是了”
“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母亲咬牙切齿,高声呵斥,“说来说去,还不是怕我去帝都建业,见该见的人,办该办的事……现在明确告诉你,就算你有闵知行那个老匹夫撑腰,我也不会惧怕你一分一毫!”
四目相对,何英青的眼中充满难以压抑的怒火,敛起腻人的笑,破口大骂,“贱妇,给你三分笑脸就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激怒了本大爷,有你好受的!”说着上前狠踹母亲两脚,用力扯住她的长发撞上石墙……
霎时,额上一片血红
我惊恐万分,却手足无措,扑向母亲怀中,低声呜咽,“娘,你还好么?”
忽而,那恶人伸出大手,扼住我的后颈,附在耳畔,冷若冰霜道,“这都是你娘咎由自痊犯下弥天大错,从未有心悔改,还痴心妄想去建业攀附权贵,自做孽不可活,是她该死!”
“你,你是坏人!”我拼命挣扎,对他又踢又打,他却仍不肯放手
晃悠悠站起,母亲一手摁着额头涌血的伤口,一手怒指何英青,“姓何的,快放开她,难道你不知道她是谁!”
“无所谓,知道或是不知道,都已无关紧要了”话音刚落,便将我狠狠摔在地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今日,你们都得死,从此再也没人知晓真相,秘密将永远封存,湮没在历史深处”
匍匐在地,母亲用身子尽量护住我,让我免受那雨点般的拳脚,竭力高声喝道,“你敢,对年幼的孩子出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么,就不怕报应了么!”
那恶人迫近,将母亲拽起,狠狠掐住她的下颌,挑衅般笑道,“报应?没人告诉你,这姑苏城里,我就是天,我就是王法,这世上还就没有我何英青不敢做得事,放心吧,念在旧日情分上,一定会让你们死得舒舒服服!”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放过孩子!”
“晚了,已经晚了”他抄起案上的白瓷酒杯,强行送到母亲唇边
母亲踉踉跄跄退后数步,躲闪着,抗拒着……身后就是墙壁,再也无处可躲,何英青扣住她的双腕,强灌杯中之酒
母亲紧握双拳挣扎着,声嘶力竭喊道,“妍妍,去建业……找……”
“娘!”我尖叫一声,哭着奔过去
柔弱的身子顺着石墙缓缓滑落,全身不住颤抖痉挛,一双清亮的眸眼睁得很圆很大,她已经……
那一刻,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怀!
门开了,闪进一抹黑影,何英青躬身道,“您来了!”
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听他低低言语,“做干净,斩草除根”
“这,怕建业那边不好交待,她毕竟是……”
“如若出事,一切由我担待!”
铁青了脸,何英青点头应答,转而向我逼来,“丫头,千万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娘不好,爱上不该爱的男人!”
“不用你动手,我马上就去陪伴娘亲!”不知哪儿来了勇气,端起盛满毒酒的杯盏,一饮而尽
那杯酒,耀着琥珀光亮,逸着馥郁芬芳,却是封喉穿肠的毒药
酒杯滑落,摔得粉碎,视线渐渐模糊,最后听清的一句话是那么恶毒!
“一死百了,将她们装进麻袋沉入河底,人不知鬼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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