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菜菜六岁。
那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世界。
背靠石山,面朝大海,一排排一幢幢木屋错落有致。
清晨,伸个懒腰,听着海浪声起床。
傍晚,夕阳撒下万千金光之时,便有妇女抱着小孩,稍大点的儿童赤脚在细软的沙滩上奔跑打闹,等待满载而归的渔船。
不知谁第一声呼喊,水天一线,出现一叶叶风帆。
渔夫将满满的鱼获拖上岸,儿童迫不及待地围过来,挑拣不幸被一同捞上来的好看的贝壳与海螺。
村子离城镇很远,本身没有条件种植其他粮食,便与附近的大城建立了长久的贸易。
鲜活的鱼类价值更高,但是失去活水,很快就会腐烂发臭,渔民便将寻常鱼儿挂着铺着晒成干,只有那些珍贵的海味,才会被连同沉沉的海水一起,一车车运往数十里外的大城。
再带回一车车的柴米油醋和瓜果蔬菜。
日复一日,渔村村民的日子虽不富足,却胜在安逸。
只是祥和宁静的日子终被一声“惊雷”震得支离破碎。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高高的浪拍打在礁石之上发出的巨响。
“那晚我隐约看到云中有一黑影,在圆月前展翅,俯冲下来,卷起那么高那么广的风浪。”
“我也看到了,那双青色的眼,比,比这瓷碗还大。”
先是在村长屋中谈论,而后云中风魔一词在这座渔村流传开来,越传越邪乎。
不论白天黑夜,总能看见一双黑色的翅膀在云间若隐若现。
一日,趁着风平浪静,有位胆大的渔夫实在忍不住,不听村长的告诫,驾船出海捕鱼。
在海湾口,渔夫更是朝着岸边远远地挥了挥手。
正当岸上观望的人们以为,一切和往日一般,无需过多担心,谁想,突然间,风急浪高。
渔夫也算经验丰富,控着风帆,迎过一个个巨浪。
似是受到挑衅,尖锐的长啸声响彻天际,云间出现黑色的皮翼,一道狂风直窜而下,将渔船整个击碎。
断裂的木板随着冲向岸边的浪回到沙滩上,那位渔夫却再没能回来。
自那日之后,天空便不再晴朗,反倒在村民有意出海时,乌云笼罩,狂风骤起,大雨瓢泼。
人们以为,那是云中风魔降下,胆敢试探其威严的惩罚。
一村之长的屋中,七人围着炉火商量。
“我们已经十多天没有出海捕鱼了,再这样下去,拿什么去城里换粮食,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可这大海,已是狂风巨浪,而我们背靠的山,又是贫瘠无田。”
“村长,我们搬走吧,这里已经不适合生存了。”
“搬走?这世代居住的地方,你舍得么?搬,又搬到哪去?这么一大群人,哪里能接纳下。”
“城里啊。”
“城里?不要忘了,我们是渔夫,刻在我们骨子里的记忆,是捕鱼的技艺,若失去了大海,抛弃了渔船,我们,还有什么?是拿起剪子和那些裁缝抢工作?还是拿起锯子和木匠比高低?”
“好了好了,都静一静,”村长叹了一声,“祭祀吧。”
辈分大的村民一愣,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那还是,在很久以前,每年夏季,大概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一向平静的大海便会毫无征兆的发怒。
大海一怒,疾风骤雨,巨浪滔天。
最多的一次,是夜里,死了五人,失踪十七人,房屋损毁过半。
为了平息大海的怒火,先人每年选出一位孩童祭献。
祈求风平浪静。
每年,大海的怒意或先或后都会爆发。
每年,都有一位不幸的孩童被绑在渔船桅杆上,送入大海,被巨浪吞食。
“若真能平息云中风魔的怒意,祭献一个孩子,那就祭献一个。”
“说得轻巧,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做父母的哪会不心疼?”
“我有一个人选。”
“谁家?”
“没有家。”
“菜菜?”
“对,她三岁丧父,母亲跟城里人跑了,这三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没有我们,她早饿死了,也是时候,该轮到她为我们着想了。”
“她已经很可怜了,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你觉得残忍,那么,就选你家孩子,如何?”
“那,那还是她吧,我,我明天给她做顿好吃的。”
屋中七人,意见达成一致。
第二天傍晚,村长找到正在海边捡贝壳的菜菜,佝偻着背问道:“在捡贝壳啊,晚饭吃了么,菜菜。”
“刚吃了,阿姨家今天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呀,这个贝壳好看,攒着能换甜甜的糖吃。”声音软糯的小女孩像发现了宝贝似的,一溜小跑过去,捡起半埋在沙中的贝壳。
“不用攒,爷爷手里正有一颗糖,送给菜菜吃。”
“村长爷爷,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今天,也不是菜菜的生日啊。”小女孩将贝壳塞入怀里,擦擦小手,接过糖果,放在嘴里,抬头,一双乌黑闪亮的眼睛眨巴眨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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