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天下贤才影 暗流潜涌时
贤才科的消息,像一阵惊雷滚过江南的雨云,不出半月便传遍了大江南北。
两浙路的茶肆里,说书先生拍着醒木,将李枫的新政说得天花乱坠:
“不问出身,不看出身!便是街边卖字画的穷秀才,只要能断得了盐税案,辨得出赈灾粮的猫腻,就能当县太爷!”
邻座穿青布长衫的书生听得攥紧了笔,墨汁滴在未写完的策论上,晕开一个深色的圈。他寒窗十年,三次科举皆因无钱打点而名落孙山,此刻喉结滚动,终是将那卷策论仔细折好,塞进了行囊。
而汴京的御书房内,赵煦将江南传来的邸报揉成一团,掷在地上:
“黄口小儿的把戏!科举取士已行千年,岂容一群反贼妄议?”
宰相司马光躬身捡起邸报,眉头紧锁:
“陛下息怒,只是……各州府传来消息,已有不少寒门士子动身南下,连国子监的几个监生都偷偷辞了学籍。”
“一群废物!”
赵煦一脚踹翻案几,青瓷笔洗摔在金砖上,裂成数片,“传朕旨意,凡私投白莲教者,抄没家产,株连三族!”
旨意快马加鞭送向各州,却拦不住人心思动。
江南东路的渡口,一艘乌篷船正准备解缆。
船头立着个面黄肌瘦的书生,名叫周侗,怀里揣着母亲连夜缝的布鞋,行囊里只有三卷《农桑要术》。
他本是潭州举人,去年会试因不肯给主考官行贿,被诬陷作弊,打了三十大板赶回家乡。
如今听闻贤才科“考实务算”,想起自家种的三亩薄田总被劣绅强占,咬着牙变卖了祖上传下的砚台,凑足了路费。
“周先生,这船去临安,可是要应那贤才科?”
船家摇着橹,见他翻来覆去看一本账册,忍不住问道。
周侗抬头,望着烟波浩渺的江面:
“听说新科考治民策,我想说说潭州的水车改良,还有如何让佃农不再被地主逼得卖儿鬻女。”
船家叹了口气:
“若是早有这科,我那在广南路当差的侄子,也不会因不肯同流合污,被诬赖通匪砍了头。”
船行至江心,迎面驶来一艘官船,插着“江南东路转运司”的旗号。
周侗慌忙将写满策论的纸卷藏进怀里,却见官船上几个吏员正对着渡口的布告指指点点。
那布告上,“贤才科”三个字被人用朱笔圈了又圈,旁边写着“妖言惑众”,却被百姓用石子砸得坑坑洼洼。
河北路,沧州府衙后宅。
县令苏云将一封家书塞进贴身行囊,烛火映着他鬓边的白发。
他年近四十,十年前靠科举入仕,却因不愿攀附宰相章惇的门生,始终在县令任上打转。
去年黄河决堤,他冒死开仓放粮,却被上司以“擅动官粮”参了一本,若非百姓联名求情,早已身陷囹圄。
“老爷,真要去南方?”
老仆捧着一件旧棉袍,声音发颤,“沧州离临安千里之遥,路上关卡重重,若是被查出……”
苏云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那些在洪水中饿死的百姓,想起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赈灾粮被官商勾结倒卖,拳头重重砸在桌案上:
“我在沧州十年,写了七次改良吏治的奏折,皆石沉大海。李圣王说廉耻心可见言行,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试试。”
三日后,苏云扮成货郎,推着一车粗布踏上南下的路。
行至黄河渡口,见守城兵卒正盘查过往行人,凡带笔墨纸砚者皆要搜身。
他心一横,将写满治河策的卷宗塞进棉袍夹层,混在逃难的灾民中,竟真的过了关。
渡口的茶棚里,他听见两个穿短打的汉子在议论:
“听说秦凤路那边,好多慕容复手下的小吏都跑了,有个管户籍的书吏,带着全县的田册投了白莲教,说慕容复只知扩军,根本不管百姓死活”。
苏云端起粗瓷碗,茶水混着风沙咽下去,只觉得这一路的艰险,都值了。
秦凤路,凤翔府。
慕容复的大燕旗号在府衙上空飘扬,府内却人心惶惶。
户曹小吏赵衡将一本账册塞进油布包,趁着夜色溜出后门。
他本是关中士族子弟,慕容复占领凤翔后,强征士族私兵充军,他父亲因反抗被斩,
他不得已才屈身做了小吏,每日看着慕容复的亲信强占民田、搜刮钱财,早已忍无可忍。
“赵兄,真要走?”
同行的还有一个管刑狱的小吏,脸上满是犹豫,“慕容公子刚下了令,私逃者诛九族。”
赵衡回头,望了一眼府衙内亮着灯火的书房——慕容复正在那里与亲信商议利州、阆州战事,对麾下官吏的离心离德毫无察觉。
“去年旱灾,凤翔府饿死三千人,账册上却写着秋粮丰收。”
赵衡咬着牙,“贤才科考廉耻心,我要让他们看看,秦凤路的百姓是怎么活的!”
两人趁着守军换岗的间隙,钻进城外的密林。
林中早有十余人等候,都是各州县的小吏,带着户籍、赋税、刑狱等卷宗,要一起南下投白莲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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