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事实上,顾少承已经许久没有和自己的父王这样促膝长谈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顾少承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他想,应该是很早以前了吧……
本来一直服侍在父王身边的李公公与几个小宫女已经依次出去了。空荡硕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一股淡雅醇厚的熏香味儿。
“啪嗒——”
皇上放下了手中厚厚的一叠卷轴,用右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心,一副烦恼不已的模样。
“父王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之事?”
顾少承坐在一旁,思忖了一下,问道。
“江南的水患一直是我的心结,西北的帝国亦对我国虎视眈眈。不仅如此,天澜表面风平浪静、和睦安定,实则暗地里,也是暗流汹涌的啊……”
皇上语重心长地重重叹了口气。虽然这段话不过是父王对自己的一段不经意的感叹,但听得顾少承心中仍是一阵惆怅,是忽如其来、措不及防的怅然。
其实,此番他刻意来找父王,完完全全为的是沐子妡的事。
可忽然一听父王说起了朝政之事,再看看父王那原本乌黑如墨的发丝里,已经夹杂了些许如雪的白发。光滑紧致的皮肤上,早已增添了不少皱纹。
心中难免四下惘然,但他表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
“父王日理万机、日夜操劳。委实是太过辛苦劳累了。自从上次去民间微服私访以来,父王您的脸色便一直大大不如从前,应是劳累过度的影响。”
“这般微不可查的细节都被你给发觉了。可见你的心还是一如从前啊,缜密又细腻!”
说着,皇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朕便不兜圈子了。此番你特意来找我,定定是有事前来。若朕没有猜错,你是为了沐子妡的事情而来吧?”
顾少承没有被道破心思的尴尬,反而,他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不愧是自己的生身父亲。自己还未开口提到沐子妡,便被直接猜中了。
不过呢,自己自小便在这宫中长大,在父王身边长大。所以,即使被一眼看出,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顾少承点了点头,由衷地感叹道:“回父王,您一语中的。”
“那竟然被朕猜中了,接下去,你但说无妨。”
皇上捻着胡子,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但那笑容中,又透露出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整日面对着繁杂的政务,以及朝廷、后宫的是是非非。长年累月下来,不知不觉中心已经变得疲惫而沧桑。
此时此刻,心中竟不由自主地对顾少承的目的有了十足的兴趣。
自己的这个儿子,此番前来到底是要来说沐子妡的什么事呢?
“父王、,儿臣斗胆说下去。”顾少承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关于沐子妡要成为太医院医师的事,恕儿臣与子妡不能从命——不,确切来说,是儿臣不能从命。
父王也是知晓的,儿臣自小便是清冷寡淡的性子,对身边花容月貌的那些女子,根本提不起半分的兴趣。
儿臣也以为自己终究不会遇见生命中的‘那个人’的。但没想到百转千回后,”儿臣还是遇见了,相识了。
之后,儿臣便心系于她,再无别的女子可以入眼。儿臣也自此懂得了,何是爱恨情长。儿臣与子妡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起,更是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说到这里,顾少承停了话语,他抬头凝视着自己的父王。
没想到自己的父王,竟是一脸瞠目结舌、吃惊不已的表情。
——还真是没有想到啊!
虽说在顾少承踏入门槛的那一刻起,他便猜到了顾少承此番前来,八成是为了那个女子而来,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是为了回绝自己的任职提议。
那个名为沐子妡的女子,虽然是女儿身,但并非不能入太医院为师。
“太医院之师”这样的身份与职位,虽然不及手掌万千兵马大权的将军与为国出谋划策的宰相军师。
但如论怎么说,都是一个不小的一官半职啊!
在这人心复杂的皇宫里,有多少人眼巴巴地想挤上这个位子呢。更别说平民百姓中,每年想踏入太医院的考生,就有万人之多。
再者,这份职位,可是由一国之君亲自提议的。换做别人,就算心有不愿,又有几分胆子敢去拒绝呢?!
……也只有这个顾少承了吧。
真是出乎意料啊。平日里,这个沉默寡言、冷定孤高的儿子,居然是一个如此护妻之人。
殿里沉寂了几秒。顾少承抬眸,见自己的父王蹙着眉宇,并没有作答。他以为父王不会同意,于是斟酌了一下,再次开口。
“父王,儿臣斗胆继续说下去。我国地广物博,人丁兴旺。而宫中更是人才辈出,太医院里就有不少精通医术的青年才子。他们都是大有潜能的栋梁之才,父王何不将精力心血倾注到他们身上,大力培养他们呢?如此,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此时,惊讶与错愕的神色已从皇上的脸上渐渐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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