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喀之死,是前尘往事的落幕,也是一代人恩怨的了结。
宜修感慨有,叹息有,钦佩有,却唯独没有赞同。
大抵是因为从未被家族真正呵护过,她其实不太能理解法喀拼尽全力替家族铺路的心。
但她折服于法喀的智慧与尽责,为兄,他切切实实为弟弟尹德、富保着想;为夫,他对赫舍里氏敬重又呵护;为父,他耗尽一切替儿女铺路;为舅,临死还替胤?筹谋算计。
宜修又很遗憾,遗憾她两世人生中,从没有一个人像法喀这样、这样的亲人,真切地呵护过自己。
若她的阿玛费扬古能有法喀十分之一,她上一世也不会那么苦;
若胤禛能有法喀对赫舍里氏一半的敬重,她也不会疯魔到非得一次又一次染上婴孩之血。
……
夜色初降,宜修心绪复杂地哄睡了明曦,心中不禁有些惦念弘昭。
自弘昭去策定府上已经七天了,作为策定的徒弟,他至少要待到法喀二七后再回来。
虽说宜修曾亲自登门吊唁,时常遣身边人去送些吃食看望,但策定悲痛欲绝,弘昭见状也没了之前的活泼,很是乖巧温顺地陪在策定身侧,这孩子啊……当真是要经历点什么,才会渐渐长成呢。
想到今夜又是弘昭陪策定守灵,宜修不免动了些心思,拍明曦背的手一顿,看着剪秋幽声问道:“爷还没回来吗?”
剪秋应声道:“是啊,八爷因良妃病重忧心不已,二爷还没正式复立,御前如今就咱们爷和三爷侍候着呢。”
宜修眼珠子骨碌一转,心下一动,“你再去策定府上一趟,送三份丧仪去,记住一份是咱们府上的,一份打着弘昭的名义,还有一份,记在嘉璟名下。”
剪秋瞪大了眼睛,“主子,您该不会是要……”送三份丧仪,还是不同的名号,福晋这是要把和钮祜禄家族的往来,从暗地里摆到明面上啊!
“策定是弘昭的师父,名分定下的那一刻,两家关系就绑定了。如今,嘉璟又和尹德的孙子定了亲,两家来往自然要更密切些。”
宜修看着沉浸在黑夜中的庭院,心情越发开朗。
法喀舅舅是个值得敬重的长辈,策定对弘昭的呵护、教养更是极为上心,尹德也在尚书房格外看顾弘晖。
康熙都点头,允许胤禛扩张势力,何不借此机会,彻底把钮祜禄氏绑上雍郡王府的大船呢?
何况,何况,胤?自法喀死后,就自己关进了书房,一天哭到晚,不肯见任何人,饶是老九胤禟前去探望、开导,也没能把胤?从书房带出来。
刚生下儿子弘暄,还在做月子的十福晋都急坏了,连着几天写信来求援。
思及法喀对胤?的在乎,以及康熙接连数日派人去十贝勒府邸探望胤?的举动,宜修觉得是时候让胤禛去十贝勒府走一趟,彻底把胤?从夺嫡漩涡捞出来,避免胤?走上一世的老路,了了法喀舅舅最后的牵挂。
胤禛是后半夜回来的,宜修等的都要发怒了,想着她牺牲的美人觉,暗暗发誓:
将来胤?要是不给弘晖站台,不做个坚定的后党,不带着宗室支持她和弘晖,她绝对弄死他!
胤禛看着在深夜倚门望他归的宜修,眼中泄出屡屡灼热,“在等爷?”他的脸骤然贴近了,近若咫尺般凑在宜修脸侧,那微微干哑的浑厚声音响起:“就……如此思念爷?”
宜修险些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尽量以温柔的笑意示人,纤细白皙的双手端上一杯热茶,“许久不见您了。每日天不亮就出门,快午夜了才回来,明曦都快不记得阿玛长什么样了。”
胤禛抿了口茶,打量了眼熟睡的明曦,瞧孩子红润酣睡的小脸,“这孩子长得快,来的时候纤瘦,现在脸颊都是肉,二嫂说还是你会养孩子,每个孩子都长的极好。”
宜修递过一块热帕子,胤禛接过洗漱了一把,眉宇间疲态尽显,叹气道:“皇阿玛要复立二哥,朝堂大臣不是看不清形势,而是心寒呐。连亲儿子都能骂‘辛者库之子’,皇阿玛脾气一上来,对亲子都口不择言,还指望他对臣子们有多包容吗?故而,大臣们没几个看好二哥的,前头闹得就比较乱。说句实在话,我虽支持二哥复位,但对皇阿玛的行径,唉……”
胤禛连连摆手,完全不赞同康熙的做法,皇阿玛是真的把儿子和大臣们逼的太紧了,太紧了。
宜修颔首,眸子露出浓浓的理解之意,又似不忍地垂眸,欲言又止的模样,成功引起了胤禛的注意。
接连几次让宜修有话直说,宜修都沉默不语,直到胤禛急急追问,“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八弟被责骂,事涉前朝我不好说什么,可十弟……十弟把自己关在书房,好几天不吃不喝,又一个劲儿地哭,急的十弟妹都快疯了。”宜修面露悲戚,温声细语说:“十弟多憨厚的一个人啊,如今刚没了亲娘舅,想想……都觉的他可怜。”
“十弟,十弟这事儿,我倒是有所耳闻。”胤禛同情老八,是因为良妃无辜受牵连,但真要说对八弟本人……那是不存在好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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