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霓虹拜访他人住所时,一般会用到三种社交辞令。
进入时的“打扰了”,遇到归来房主时的“欢迎回来”,以及离开住所的“下次见”。
这并非标准答案,只是很多人都多少会使用的一般用语。
但七海建人从没从自由出入他家中的琉璃口中,听到过其中的任何一句。
无论七海建人在不在家,不论身为屋主的他在因何忙碌,琉璃总会在钥匙转动后悄无声息的进门,拿起待客的杯子,清洗,倒好热可可,慵懒的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晃晃悠悠的看书等七海建人喊他。
七海建人也习以为常的接受着琉璃不定期的拜访,以及随意但是一直不失分寸不越界的对话和留宿。
直到有一天,他发觉自己家中,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关于琉璃的痕迹。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发现。
因个人的习惯而留下许多待客一次用品的七海建人并没有特意想要添置物品的习惯,而没什么购物欲的琉璃又很少会有一次性物品之外的需要或需求。
七海建人看着缩在大一号衣服里在沙发上午睡的棕发男人,默默地补充。
即便有,七海建人的个人物品也足够应付这个生活需求过低的“客人”。
所以七海建人暂时放下了这个算不得烦恼的小发现,并平静地将这件事情埋在心底,不打算对琉璃提起什么。
可那人的聪慧,从来都不是“不说不表现就能成功隐瞒”这么简单的程序。
“七海。”
一个普通的秋日里,坐在巢穴一样的摇篮中人懒散地,随意地开启了闲聊的话题。
“你觉得死亡是什么样的?”
七海建人放下手中喝空的杯子,抬眸瞥了一眼琉璃手里的理财报表,沉默了好一会,才说。
“……您是以什么样的心境问出这个问题的?”
那似乎是他上一份工作的备份文件……家入先生是那种用理科思维思考文学含义的类型吗?
“什么样的心境,唔……”
侧卧在摇篮中一团身影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曲起的膝盖上,修长手指在七海建人签了字的A4上点了点,有些随意的垂在了摇篮之外。
“梧桐?”
琉璃并没有以手中的文件去思维发散或者刻意去推算什么,他只是听从着七海建人的建议,不要尝试用学习的心态去观察他人,而是放空自己,去感受那本就寥寥的情绪。
“天气、落叶、经过的飞鸟……情感充沛的人似乎会被各式各样的事物牵动,而后又因个人的生长环境去理解其中的含义,最后导向一个带有情绪的‘表达’。”
回忆着七海建人曾说过的引导话语,琉璃仔仔细细的把那细微的想法用直白的语言表述,而后自然而然的让沉寂的心脏和呼吸随着解禁的压制放出,离开名为“冷静”的牢笼。
“我在看梧桐。”
琥珀色的眸子沉静的将落叶坠入地面的轨迹映在眼中,冷淡的嗓音带着不太明显的困惑。
“可我在想死亡。”
为什么他的情绪导向,和预想中的标签化不同?
梧桐不该是生与自然的象征吗?
看着几乎和窗外风景融在一起的棕发,七海建人抿了抿唇,抬手合上了笔记本,转身走到吧台附近倒了两杯茶,在流淌的水声中回答。
“……可能是,不复存在吧。”
重新拿起文件的琉璃愣了愣,反应过来这是七海建人在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死亡还要怎么存——”
冷淡的嗓音顿了顿,吱吱呀呀的响声后,琉璃从摇篮转移到了沙发上,他在环顾了一圈整洁但不太有生活气息的客厅后,在扶手上撑着脸颊将双腿交叠,懒散地从七海建人手中接过热茶。
“……不复存在的,是指他人留下的痕迹吗?”
说起来,七海确实没有提到过是否需要添置物品之类的话题……他很在意这件事?
七海建人走向琉璃的脚步顿了顿,金绿色的眸子无奈的低垂,轻声回答:“我没这个意思。”
他不觉得琉璃的生活需要他人的干涉,也不认为将琉璃染上其他颜色就可以证明他属于什么……七海建人只是——
“我曾听闻您有离开某地就清理掉自己存在痕迹的习惯。”
甚至包括他的医务室、他居住的街道、他短暂停留的某个房间。
想起琉璃刚刚说起死亡时近乎虚无的存在感,七海建人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透过茶几的反光观察着那个捧着茶杯的纤细手掌,平静地阐述着。
“……我偶尔会思考,给您这里的钥匙,会不会是给您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七海建人其实不知道琉璃为什么会常来。
最初,他只是嫌弃了一下琉璃学习情感的方式太过极端,让琉璃轻松一些去面对人类应有的生理反应;而后,是琉璃闲来无事的拜访和询问,以及关于实验和情感问题上的讨论和闲聊;再后来,七海建人习惯于给琉璃改善屋内的环境,也逐渐开始准备了越来越多的备用物品用于琉璃的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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