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这么早。”
沈迹走过去,时见枢的右手正抵着树林前的长椅边缘,
少年专注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头也不抬,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事实上,时见枢主动提出要和她谈一谈,已经超出沈迹的预料,因此沈迹开门见山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
时见枢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关于…我的剑。”或者说是他的病。
在时见枢看来,沈迹是个很模范的倾听者,但他仍旧紧紧地咬住牙关,做了极大的心理斗争。
每到夜深人静,午夜梦回时,他低头便能看见那些绷带,它们在月色下散发出惨白的色彩,死死勒住他的心脏。
只需要一眼,就压得他窒息,喘不过气。
没有人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我以为时间会遗忘一切,但我好像已经习惯了痛楚,分明知道未来会更好,却并不妨碍我再次制造出那些丑陋的疤痕。”
他下意识的摇头否定自己,“我的本质…并不是很好的人,每个独处的夜晚,我经常会想起很多事情,摇光宗由盛转衰的…那些过往。”
“抱歉,我控制不住我的手。”
沈迹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态。
或许时见枢不知道,他现在很像一只初次接触人类的刺猬。
少年断断续续的倾诉着心声,时不时抬头看沈迹,隐晦的目光中带着渴求解脱的希冀。
或许在别人看来,他只是在无病呻吟。
只要沈迹的表情产生了任何一丝抗拒,亦或者厌恶…他就绝不会再提此事。
时见枢知道自己的心理和行为很矛盾,和大家经历的这段时光他一直很珍惜,发自内心的开心。
可是,猛烈的欢喜过后,心底反而更空荡。
久而久之,他便产生了深深的自我厌弃,连带他的剑灵也不愿为他所用。
死的欲念压过了生,明明一切都在好转,这种念头来得无缘无故,时见枢都无法理解自己。
似乎是,活着可以,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沈迹稍微有些愣神,她竟不知道时见枢煎熬这么久。
因为他从来不说,摇光宗的大家性格都很洒脱,恐怕这次选择主动,也是怕接下来的比赛拖了大家的后腿。
她一时语塞,在脑海疯狂搜刮合适的应对话语,“千人千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不必…”
“不。”时见枢打断她。
少年的声音由高转低,越来越低,坠至谷底。
“绝对是错误的,大家都在积极的向前,只有我留在原地,甚至期盼去死,这算什么?”
偏偏时见枢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强烈的自尊不允许他自暴自弃,病态的心理却无时无刻引诱他堕入深渊,长此以往,构成了囚禁他的牢笼。
沈迹坐在长椅的另一边,良久无言。
直到她看见那双金瞳闪出情绪,痛苦且复杂,这一刻沈迹忽然意识到,他永远不可能忘记过往的种种。
也许她该换个方向。
不是让时见枢逃避现实,也不一定要他变成真善美的三好少年。
因为那等同于让时见枢忘记林惊木,忘记他过去的几年,否定曾经的自己。
既然这样,与其痛苦折磨,不如试着接纳自己,沈迹如此提议。
“接纳?”时见枢莫名地看她。
“如何接纳?”他弯唇,整个人都沐了一层金灿灿的斜阳,少年笑得意气风发,话语间却是尽然的厌恶。
“我做不到,剑灵要我用血滋养它,难道正常人的剑也要这样吗?”
“这不正常,我只想做个正常人。”
根本原因是,时见枢不愿意用自残的行为驱动剑灵,他想与过去的自己割裂。
哪怕无缘无故的滞闷感将他摧毁得彻底,他无能为力得像个疯子似,也想做出改变。
沈迹静静地伫立原地,一言不发。
过了很久,久到时见枢以为两人再也无话可说,她蓦然出了声。“所以,你要毁道重来吗?”
“重来?”时见枢猛地抬头,迷茫地看她。
沈迹点头,一脸认真:“虽然你快金丹了,但从现在开始弃了剑道,转为器修也来得及。”
“如果用剑让你觉得痛苦,不如放弃。”
时见枢觉得很丢脸,自己就是个矛盾的神经病,强忍着生理性的抽噎,他仍不愿违背本心:“不…我不想放弃。”
更确切的说,哪怕以前他废了手,没法拿剑,再艰难的时候,时见枢也从未想过放弃修剑。
沈迹的建议一出,他急得声音都哽咽住了。
少年的眼底积蓄出浅浅的水泽,“我只是想像正常人的方式用剑,就像百里凝和你一样。”
期间,沈迹注意到,时见枢提了很多遍‘正常’。
“什么叫正常,哪里不正常了?”
她努力地纠正对方的说辞,“没人能随便评价别人,难道大家都爱喝牛奶,只有你喜欢喝酒,这种行为就不算正常了吗?”
时见枢没有被她的说法忽悠过去,他皱起眉,“……不是这样的,你在偷换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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