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涂志明和严明亮闲坐在略显陈旧的木椅上，四周的墙壁泛着淡淡的斑驳。
“我看你刚才在仓房忙活，在做扣子吗？”涂志明饶有兴致地问道。
严明亮点点头，脸上写满了疲惫：“厂子里的订单跟雪花似的，越来越多，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涂志明轻喝了一口水，提议道：“怎么不雇个人搭把手呢？”
“我哪敢啊！”
严明亮苦笑着，“就我现在这样，公安都来查我好几回了！
城里人可不比乡下人实在，恨人有笑人无，看不得别人好。
我今天要是真雇个人，明天说不定就被抓去蹲笆篱子了，你信不？”
涂志明嘴角微微上扬，“要不然你还是挂靠在皮革厂吧，这样做事也能安心些。
而且皮革厂正在大兴土木建厂房，建完之后肯定要扩大生产，到时候你一个人做扣子，肯定供不应求。
不如你加入皮革厂，以你为主导，在城里建一个配件分厂。
这样一来，招工、做事都顺风顺水，再也没人敢来找麻烦了。”
严明亮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决：“还是算了吧！成立分厂是好，可那样我就只能拿死工资了。
光靠那点儿死工资，我怕养活不了一家人。”
虽然被拒绝了，但涂志明并没有丝毫生气。
毕竟现在谈配件厂的事确实还为时尚早，等以后形势所迫，严明亮自然会改变想法。
这时，厨房里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王桂芳炒菜做饭的动作十分麻利。
不多时，饭菜便摆满了一桌。
除了一盘炒腊肉，其他的菜，像炒豆角、炒茄子、拍黄瓜，基本都是涂志明带来的。
看到主食的那一刻，涂志明微微一愣。
主客一桌，竟吃着两样饭。
摆在他面前的是用小铁盆蒸得热气腾腾的大米饭，而严明亮面前的则是一碗略显粗糙的苞米面糊糊。
酒倒是有，装在一个玻璃瓶子里的散装酒，在窗子透过的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
看王桂芳抱着孩子坐到了一旁，涂志明热情地招呼道：“表姐，一起过来吃吧！”
王桂芳连忙摆手，脸上带着一丝拘谨：“不用不用，你和你姐夫先吃，不用管我们！”
涂志明笑着坚持：“快点儿吧！我吃饭就喜欢热热闹闹的，我俩在这儿吃，你们在旁边看着，我可吃不下去。”
王桂芳的脸微微一红，犹豫着说：“要不我带着孩子去厨房吃？”
涂志明一脸无奈：“去什么厨房啊？去拿碗筷，大家一起吃点儿！”
严明亮也开口说道：“志明都这么说了，你就别磨磨蹭蹭的了，带着孩子一起吃吧。”
王桂芳这才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和两个孩子一人盛了半碗面糊糊，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桌子前面。
涂志明见状，伸手把两个小丫头的面糊糊倒在一个碗里，又把小铁盆里的饭拨给小花一半，剩下的给了小草。
随后，他端起那碗苞米面糊糊，喝了一口，感慨道：“有日子没喝这个了，还挺想这味道的！”
王桂芳和严明亮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无奈地作罢。
王桂芳略带歉意地说：“你看看，你来做客，还让你喝苞米面糊糊。好好的大米饭给她俩吃，都浪费了。”
涂志明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谁吃不是吃呢？”
和严明亮喝了一会儿酒，涂志明放下酒杯，神情认真地说：“表姐夫，别怪我说话直。
就你从皮革厂赚的钱，现在每个月也有一两百了吧？怎么日子还过得这么清苦呢？”
还没等严明亮开口，王桂芳就接过了话茬。
“这事儿怪我们娘仨，我们都是农村户口，吃不上公家粮。
你姐夫挣得是不少，可没有粮票，有钱也买不了粮食。
每个月除了定量供应的那点儿，就只能买高价粮。
那高价粮贵得离谱，所以我们能省一点是一点。”
严明亮喝了口酒，叹了口气：“去鬼市那边倒是能换粮票，可我之前在那儿被抢过一次，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敢去了。”
涂志明有些疑惑，追问道：“你不是和冯元认识吗？”
“认识啊，可这和我在鬼市被抢有啥关系呢？”
涂志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虽然严明亮和冯元有往来，但管理鬼市毕竟属于黑道上的事儿，冯元自然不会轻易透露，所以严明亮并不知道对方是鬼市的负责人 。
涂志明没有明说，只是道：“冯元手眼通天，你要是粮食不够吃了，就去找他买粮票，准保比买高价粮强。”
“跟他能买着粮票吗？”严明亮还是有些不敢信。
“我说能就能！”
吃完饭，涂志明说了要接俩丫头去自家的事儿。
王桂芳自然是愿意的，当即给俩小丫头收拾出一个包。
俩孩子也愿意，兴奋的小脸都红了。
两人送涂志明出门，严明亮突然一拍脑门道，“看我这记性，有个重要的事儿忘记跟你说了。”
随即他和涂志明站在门前，小声说道：“上回牧场大队大闹县政府的事儿有了后续了，你知道吗？”
涂志明摇头，“现在还没听着信儿呢！”
“我也是关心你这事儿，就打听了一下。
公安局那个局长冯长喜被撤职了。
去你家抄家的仨警察被赶回了家。
县委书记胡为民掉蛋了，被弄到一个……部门我没记清，反正是养老的部门。”
看涂志明不动声色，严明亮继续道，“你现在在县里的名声可大了去了。
能把大县长搞下台，就问谁不怕你吧！
知道现在大伙给你起的外号叫什么吗？”
“不知道啊！叫什么？”
“鬼见愁！意思是鬼见了你都发愁。”
涂志明……神特么的鬼见愁。
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没办法，要不是胡为民太过分，他也不会这样做。
把县委书记拉下马固然很爽，但却有后患。
贪官大多有团伙，惹了一个等于惹了一群。
这帮家伙虽不敢明面找麻烦，却会背后使绊子。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涂志明想，“有能耐就来阴我，就看你死不死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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