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金銮殿内气氛凝重如铅。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蟠龙柱上,却驱散不了满殿压抑。
赵佶高坐在龙椅上,眼皮微垂,盯着阶下吵成一团的大臣们。
枢密使王渊大步踏出,腰间金鱼袋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陛下!我大宋拥兵百万,边关将士浴血奋战,怎能未战先降?"
"想当年澶渊之盟,我朝也是据理力争,才有平等和约!"
"如今主动称臣,让戍边儿郎如何自处?让天下百姓作何感想?"
他满脸通红,胡须因激动而不住颤抖。
户部尚书李铭捧着笏板,声音里带着哭腔:
"陛下!国库虽有存银,但连年天灾,各地粮仓空虚。"
"每年向辽国进献丝绸银两,这是要掏空家底啊!"
"百姓赋税本就沉重,再加重负担,怕是要激起民变!"
"日后拿什么救灾?拿什么安抚百姓?"
他佝偻着背,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御史中丞周正上前一步,神色凛然:
"陛下,称臣之举有违祖训!"
"太祖皇帝南征北战,才创下这大宋江山。"
"如今屈膝辽国,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且送美女和亲,更是将皇家尊严踩在脚下,后世史书会如何记载陛下?"
"这是要让大宋蒙羞啊!"
他梗着脖子,目光如炬。
工部侍郎陈显急得直搓手:
"陛下,丝绸需桑蚕养殖、工坊纺织,白银需开矿冶炼,如此巨额进贡,必然导致工匠日夜赶工,生产秩序大乱!"
"况且大量物资外流,物价必涨,到时候市井动荡,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他额头满是汗珠,官服后背都洇湿了一片。
左丞相赵文远长叹一声,语气沉重:
"陛下,老臣并非反对议和,但这般毫无底线地称臣纳贡,实在太过屈辱。"
"不如先派使者探听辽国虚实,再以谈判拖延时间,同时整顿军备、加固城防。"
"如此,既能保大宋颜面,也能为备战争取时间。"
他拄着拐杖,微微躬身,眼中满是忧虑。
翰林学士刘青挥舞着手中奏章:
"陛下!萧峰不过一介武夫,江湖莽汉!"
"我大宋文采风流,英才辈出,可修书一封,以理服人,晓之以大义,动之以利害。
何必用金银美女去讨好?"
"这传出去,天下文人的脊梁都要被戳断了!"
他义愤填膺,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鸿胪寺卿苏明远踉跄上前,官袍下摆沾满昨夜赶路的尘土:
"陛下!臣主管邦交事务二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屈辱之约!"
"昔年我大宋与西夏、吐蕃周旋,皆是不卑不亢。"
"如今主动称臣,日后西域诸国、海外番邦将如何看待我朝?"
"大宋'天朝上国'的名号,怕是要沦为笑柄啊!"
他眼眶通红,突然扯下官帽狠狠摔在地上,花白头发凌乱如草。
太仆寺少卿陆承钧攥着马政文书,声音发颤:
"陛下!臣掌管天下马政,深知战马对军队的重要性。"
"可连年征战已让马厩十室九空,如今若再掏空国库进贡,拿什么购置新马?"
"拿什么组建骑兵?难道要让我大宋儿郎,骑着老弱病马去对抗辽国铁骑吗?"
他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国子监祭酒程墨拄着枣木拐杖,颤巍巍站出班列:
"陛下!臣执掌天下学宫,教导万千学子忠君爱国、气节为重。"
"如今您要向辽国称臣,让这些读圣贤书的年轻人如何自处?"
"难道要他们学习这等卑躬屈膝之举?"
"百年之后,我大宋文脉怕是要断在陛下手中啊!"
他浑浊的老泪顺着皱纹滑落,浸湿了胸前补丁摞补丁的旧官服。
谏议大夫林如海突然扯开官袍,露出内里素白孝衣:
"陛下!臣昨夜已在家中为先帝灵位焚香请罪!"
"您此举上愧列祖列宗,下负黎民百姓,臣无颜再穿这一身官服!"
他抽出怀中早已写好的弹劾奏章,掷向龙椅:
"若陛下执意称臣,臣今日便撞死在这金銮殿上,以死明志!"
话音未落,已一头撞向身旁蟠龙柱,顿时鲜血四溅。
宗正卿赵景贤痛心疾首,手指赵佶浑身发抖:
"你身为皇室子弟,太祖皇帝血脉!"
"竟要将大宋江山拱手称臣?"
"当年太祖黄袍加身,何等英雄气概!"
"你这般懦弱之举,对得起'赵'姓吗?"
"对得起列祖列宗打下的万里山河吗?"
他踉跄后退,靠在廊柱上,双眼紧闭,不愿再看龙椅上的皇帝。
赵佶像被踩了尾巴的疯狗般跳起来,绣着金线的龙袍被扯得歪斜,露出里面沾满冷汗的素绸中衣。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下玉阶,一脚踹翻面前谏议大夫染血的弹劾奏章,溅起的墨汁在青砖上洇出狰狞的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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