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湛云身后一年轻男子，此时正一脸阴郁的盯着张进那个方向，眼中神情如淬了毒一般冰冷。
吴胜生依稀记得，今日初见湛云时，此人便跟在湛云身后，几乎是一言不发，很容易被人忽略。
此人正是张进胞弟张诚。
他查了张进那么久，自然对张进的身世十分了解。
张家祖居青州，是青州有名的富商，族中子弟以经商为主，出仕的不多，张进算是其中的异类。
张进和张诚的母亲与长宁侯夫人是嫡亲的姐妹，十几年前，年仅三岁的张诚不知何故，被长宁侯夫人接到京城养育，一直居住在长宁侯府，与湛云一道长大。
张诚对湛云这个表兄比对自己的兄长张进亲近了许多。
张进为官圆滑通透，为人处世十分世故，性格与湛云倒是有几分相似。
而张诚却十分内向，平日少言寡语，日常总是跟在湛云身后出入，极少和外人交往。
直到张进金榜题名来京城做官后，张诚才离开长宁侯府，搬进在京城的张府居住。
知道这两兄弟向来不亲近，却没料到张诚会用那样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兄长，吴胜生乍看之下都有些心惊。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张诚收回了看向张进的视线，眼中所有神情瞬间消失，却没有朝吴胜生这边看过来，只略低着头站在湛云身后，依旧沉默不言。
沉默而又枯燥地等待中，原以为很快就会有人过来问话，随后放众人离开吕府。
哪想到一个时辰后，他们依旧如同被遗忘在此一般，始终无人问津。
众人早已饥肠辘辘，屋里炭火也已烧尽，此时无不又冷又饿，忍不住抱怨起来。
有人不耐地在屋内来回打转，有人想要出去打探一二，却未出院门，便被人客气地请了回来。
这一下众人更是怨气冲天了，顺带着对一向敬重的吕府也不满起来。
只是想到吕府如今的惨况，又都叹息着平复下那一丝怨气，耐下心来继续等待。
直到申时中，眼见着斜阳下，院外梅林中树木的斜影越来越长，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谢怀玉终于领着十来个殿前司护卫来到了院内。
只见他满身疲惫、一脸沉郁，进门后敷衍地跟众人行礼致歉，随后便腾出两个安静的厢房，依次将人请进去问话。
许是出事之前他们便和谢怀玉待在一起，故此谢怀玉等殿前司众人虽然姗姗来迟，却没有对诸人过多盘问。
只简单询问了各人带来的下人今日的行踪，今日入府后可有发现任何异常，可有何怀疑人选。
众人皆十分配合，如实相告，在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时，虽曾得过湛云提醒，依旧有不少人觉得这就是前朝余孽恶意行凶。
问过话的人一个个如释重负地顺利出了院门，临走前均被警告，吕府蒙难，凶犯无踪，各位回去后不得擅离京城，随时等候殿前司传训。
比起肖凌云死后的仔细询问，今日的问话快捷了许多。
至于其他院落的人是否和他们一样轻松，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顾衍被留在最后，吴胜生也没离开，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谢怀玉和吴胜生一齐看向顾衍，几次欲言又止，似是等着顾衍主动开口。
顾衍微笑着看向谢怀玉：“世子不急着去缉拿凶犯吗？”
谢怀玉对顾衍很有好感，尽管知道他可能与前朝之人有过往来，可最近十几天来，日夜跟随顾衍的邹绪没在他身边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也没见到顾衍有任何异动，更没做出过任何伤害他人的事情。
如今吕府出事，他们不想再跟在顾衍后面守株待兔了，不如趁着今天这个机会跟他摊牌。
“顾兄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谢怀玉回以友善的微笑。
顾衍知道两人的来意，更清楚谢怀玉这些日子一直派人盯着自己，如今不妨打开窗户说亮话，但他也绝不会和盘托出。
有些事双方早已心照不宣，说话就没必要拐弯抹角了。
“我的事两位大人不是很清楚吗？正如你们所想，我被人胁迫了。不过两位放心，我不会做任何有害大乾国运的事情。”
两人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然承认，更没想到他们暗地的动作，顾衍都已知情。
顾大才子确实非同一般。
吴胜生忍不住问道：“可是以令弟之命相要挟？”
“是。”顾衍毫不犹豫地承认。
随即坦言道：“实不相瞒，他们最初找上我，是想打听你们从那个太监嘴里究竟问出了多少秘密，此事我实在无能为力，便推脱过去了。”
“发生了连阳镇劫持一事后，他们又想让我从杨兄弟几个身上下手，找出那日出现在连阳镇外的高手。我执意要求先见到家弟才能为他们办事，可他们推说家弟远在凉州，一时无法赶回京城。”
谢怀玉和吴胜生听到这里，不由得对视一眼，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
“最后我们双方相互让步，他们答应我十日之后将家弟招回京城与我相见，我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们，而今日就是约定的十日之期。”
谢怀玉和吴胜生几乎同时开口。
“你们约定在哪里相见？”
“你知道那位高手是谁？”
话才出口，两人忍不住又对视一眼，讪讪一笑。
“哪有什么相见之地，只说今日会有人主动过来找我。本以为今日宴席上能遇见那人，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大事，想来一切都被搅乱了。”
说到这里，顾衍苦笑着看向吴胜生：“至于那位高手的下落，还要多谢贵府二爷，将杨兄弟几个接入国公府严加看护，顾某实在无能为力。”
这话暗带一丝讥讽，听得吴胜生颇为尴尬。
谢怀玉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他们伤害令弟？”
顾衍脸上瞬间浮现悲伤之色。
“世子觉得家弟真的还活在人世吗？他们一直在筹谋以家弟的性命威胁顾某为其办事，家弟若真的还活在人世，让我们兄弟哪怕远远见上一面，岂不是更有效用。可他们一直在找借口推脱……”
顾衍已经说不下去了，略微避开两人的目光，低垂下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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