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正好漫过巍峨宫墙时，坐在马背上的慕云舒最后一次回望承天殿飞檐上盘旋的金螭。
琉璃瓦在朝霞中泛着细碎金光，仿佛将往昔的权谋争斗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慕云舒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软剑，那是欧阳御为她打造的谢礼，那冰凉的触感突然让她恍惚想起初来这异世时，与欧阳雪，凤子裕斗智斗勇的场景。
那时的她，不过是个被凤凌云生祭自己唤来这个陌生时空的孤魂，举目皆是荒唐——没有手机、没有WiFi，没有需要执行的任务，只有原主满门被屠杀的仇恨，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股陈旧的檀香，
可此刻，当她仰头望着鎏金螭吻在云影中若隐若现，那些曾以为要双手沾无辜鲜血才能闯过的局，竟都成了琉璃瓦上流转的光斑，权谋倾轧里淬炼出的锋利，在日复一日的烟火中化作了绕指柔。
她记得第一次用现代商道盘活几个店面时，紫嫣瞪大的眼睛；记得铁血冷面凤凌云在药谷月下愿意为她献祭解蛊的赤热；更记得第一次感受到凤念琅心跳时，胸腔里炸开的滚烫。
“原来嚣张不是逞强。”她轻声呢喃，风吹散尾音。
曾经她以为横冲直撞才是活着的证明，却不知真正的肆意，是能在这陌生的时空里，亲手编织出属于自己的羁绊。
那些被迫咽下的委屈、咬牙扛过的危机，此刻都成了掌纹里蜿蜒的路，通向有爱人相拥、稚子绕膝的人间。
凤凌云伸手替她拂去额前碎发，指腹擦过她耳后时，她突然抓住那只手，在他掌心重重一吻。
“走吧。”她扬眉笑着，晨光为眼角的泪意镀上金边，“去看看真正的江湖，比我从的武侠小说里看到的更鲜活的江湖。”
凤念琅在凤凌云怀中咿呀学语，小拳头攥着父亲玄色锦袍的暗纹，清亮的眼眸映着宫阙琉璃。孩子忽然咯咯笑起来，伸手去抓父亲垂落的玉坠，清脆的撞击声惊起檐下栖息的白鸽，扑棱棱掠过众人头顶。
"王妃！"紫嫣提着裙裾追来，鬓边珍珠步摇随着急促的步伐轻晃。她执住慕云舒的手，指尖还带着昨夜清点账册的薄茧。
"长恒表哥已将江南商号的密账誊抄妥当，你且放心。"说话间，她偷偷瞥了眼长恒，见他耳尖泛红，又忙将目光转向慕云舒，"醉仙楼新研制的桂花酿我装了两坛，路上馋酒了可别委屈自己。"
长恒立于城门口抱拳，腰间佩着紫嫣新绣的墨竹香囊，"东家只管逍遥，若胆敢有人惦记东家的产业……"
他话音未落，墨非白已从屋檐跃下，折扇敲在长恒肩头："有我等留京照应，还怕翻了天不成？"
折扇展开，扇面上"快意恩仇"四字龙飞凤舞，正是慕云舒去年亲手所题。
流觞也抱拳说道："东家此去江湖辽阔，多来书信……"话未说完，便被青柠打断。
青柠眼泪盈盈地拉着慕云舒的衣角："东家，您要去多久啊，奴家会想您的……"她眼尾的泪痣随着哽咽微微颤动，全然没了平日打理账房时的精明模样。
流觞看着青柠一见东家就犯花痴的表情，扶额无语，这女人，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也没见她如此娇滴滴的呀。
慕云舒眼眶微热，反手握住紫嫣的手，又轻轻拍了拍青柠泛红的脸颊："说什么傻话，京城永远是我的家。"
她环视众人，目光扫过长恒腰间的香囊、墨非白扇面上的字迹，还有流觞刻意藏起的不舍，忽然展颜笑道："待念琅学会骑马，我便带他回来，让你们瞧瞧他闯江湖的模样！"
玉珠扶着一身简单素衣的纯粹皇后走下马车，手上拿着新的蒲扇:"都别耽搁时辰了。"她看向凤凌云怀中的孩童，眼底泛起柔光，"念琅这孩子，莫要让他晒着日头。"
幻影将包袱甩上骏马，忽然轻笑出声："皇后娘娘这口气，倒像是要送自家儿孙出远门。"
随风随影同时憋笑，纯宁皇后轻啐一声，却也掩不住嘴角笑意。
凤念琅突然伸手去紫嫣垂落的发带，奶声奶气道："嬷嬷...嬷嬷..."众人一愣，随即笑作一团。紫嫣红着眼眶踮脚去摸孩子的脸："这小机灵鬼，定是把我认成奶娘了。"
凤凌云将孩子小心地递给慕云舒，顺势揽住她的腰："再不走，城门可要落锁了。"
他的声音低沉，却掩不住眼底的期待。慕云舒抱着孩子翻身上马，回首时，朝阳正将众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慕云舒回首望去，众人并肩而立的身影渐渐模糊，紫嫣举起一方素帕，在风中摇成一朵洁白的花。
凤念琅突然咯咯笑起来，肉乎乎的小手指向天边盘旋的苍鹰，而慕云舒靠在丈夫肩头，终于看清了记忆里只存在于话本中的江湖，正裹挟着晨雾，温柔地向他们展开。
她扬鞭指向天际，枣红马嘶鸣一声，踏碎满地金辉，而身后此起彼伏的"保重"声，终将化作她行囊里最珍贵的江湖印记。
此时远处承天殿的钟声悠悠传来，惊起檐下白鸽，振翅掠过天际，载着新帝凤子鹤的盛世宏图，也载着他们奔向江湖的自由与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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