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婕跟另外两位医生在外间搭起个竹排案子,跟顾济秀找一床褥子铺上后。她来到白雪吟身边说:
“雪吟呀,姐姐知道你的悲伤是没法劝慰的,咱们还是把妈妈先抬到停尸案上吧,也让去了的妈妈安心啊。”
白雪吟死抱住顾掬贤的尸体不肯放开,又经彭婕再三劝慰,才把顾掬贤的尸体抬到外间竹案上放好。
彭婕流着泪说:“雪吟,咱们让车和两位医生先回蓉阳吧,姐姐留在这里陪你,你看蓉阳那边还有什么事吗?可以让司机师傅捎个信回去啊。”
白雪吟两眼红肿,她望着顾济秀。
顾济秀呆呆的望着顾掬贤的尸体说:“你妈妈有话,活着没有走出深山,死后也不想出去了,在近处就地安葬。”
白雪吟对两位医生和司机说:“那就请各位回去不要说我妈妈去世的事,尤其不要跟高阳书记和吕向阳伯伯讲,有劳各位了;我妈妈喜欢安静,这里的事就由我和彭婕姐姐处理了。”
吉普车回蓉阳了。
昏暗的灯光下,白雪吟流着泪给顾掬贤把衣服都整理得板板正正、干干净净的。彭婕端来一盆热水,白雪吟给顾掬贤洗了脸,又拿起木梳给顾掬贤梳理头发。这时白雪吟想起妈妈那份平反的材料,从花布兜里拿出来说:
“奶奶,我妈妈的事县里已经给平反了,还恢复了我妈妈的工作呢!”说罢又放声哭起来。
顾济秀接过白雪吟从档案袋中拿出的那两张纸,颤抖着在那跳动的灯火上点燃了。她平静的看着那燃烧着的两张纸说:
“唉,罪过啊,罪过啊!害人的是他们,做好人的也是他们,二十六年哪,这二十六年就用这两张纸能找回来吗?这二十六年就是掬贤的一生一世啊!”
这时,听到前堂有人敲门。
顾济秀、白雪吟吃惊的回头望着前堂:“这么晚了,在这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人来呢?”
彭婕又点起一支蜡烛,用手迎着蜡烛的火苗,她穿过前堂,来到庵门旁问:“是谁啊?”
听门外急促的声音回答:“彭姐,是我,我是李莉呀!”
彭婕赶紧用另一只手开了院门。见李莉身后还有两个人,正是两位医生。
李莉对那两位医生客气的说:“谢谢二位来送我,谢谢了。”
两位医生回身消失在山林的黑暗中。
彭婕又插好庵门,和李莉来到后庵院中。
李莉见昏黄的烛光下停放着白雪吟妈妈的尸体,尸体旁跪着的白雪吟正好回头看见了李莉,白雪吟站起身。
李莉和白雪吟两个抱在一起痛哭失声。
李莉抽泣着,她从彭婕手中接过蜡烛,来到顾掬贤尸体的前端。伸手轻轻的揭开蒙在顾掬贤脸上的黑布,用左手的烛光照着顾掬贤的面部,跪在地上哭叫着:
“妈妈,小莉来看你了。我和雪吟姐、彭婕姐是亲姐妹啊!我们都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妈妈,为什么不等我们来啊!”
白雪吟、彭婕也都跪在李莉身旁。三个人呜呜滔滔的哭起来。
顾济秀站在一旁,双手合十,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盼盼伏在白雪吟的腿上跟着白雪吟在哭泣。
月牙悄悄的爬上了沙弥庵的东墙断垣的豁口向庵中张望着这四代女人:
第一代女人顾济秀是跳出红尘界,不在五行中了,孤独、寂寞、忍耐、克制成了她生活的全部;青灯古殿人将老。
第二代女人顾掬贤隐蔽、逃难二十六年,含恨、忍悲、怀着愿望和理想闭上了眼睛;人生苦短几十春。
第三代女人白雪吟、李莉、彭婕,还都不到三十岁,就历经了种种磨难、凌辱、欺侮,甚至是九死一生,才刚刚有些许的平静,可来日会如何呢?从此就能和谐、安宁、幸福了吗?古来贤俊多坎坷。
第四代女人白盼盼,幼稚孩童、不谙世故,但就已经是颠沛流离了。盼盼,上一代盼的是什么呢?盼盼的未来这漫长岁月的白纸上又会涂抹出什么样的图案呢?惟愿来人具饱温。
月光下,白雪吟、李莉、彭婕一直坐在顾掬贤的停尸竹案旁,守候着、期望着、思索着……
盼盼依偎在白雪吟身上,懦懦地说:“妈妈,我饿了。”
顾济秀说:“唉,盼盼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奶奶去烧饭。”
彭婕扶顾济秀在外间一个长条凳上坐下,说:“奶奶,你在这坐吧,我去烧饭。”
李莉走过来说:“我和你一起烧饭吧!”
白雪吟问顾济秀:“奶奶,我妈妈留下什么话吗?”
顾济秀含着泪说:“你妈妈这一个多月来昏迷了无数次,她说胸部象刀割的一样疼痛。二十六年了,能不伤心吗?你妈妈就是心病啊!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好一点的时候哇,她就写一些什么,都放在她床的枕头下,还有一个褶得方方正正、很平展的纸口袋。
彭婕边烧着饭,边听顾济秀说的病状。她说:“雪吟,妈妈是死于心脏病,最后可能是心肌梗死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