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
吕向阳又转回到直通城外的路,远远的望着烟雾飘缈的顾家大院,那是建国初期全县的政治中心啊!那时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如今,就只有白雪吟一家住在那里了。他一步步向东南走着,越走离七星河的安邦桥和八角亭越近,他的思绪也越来越活跃,脚步也由轻松变得越来越沉重。到了七星河的安邦桥上,他的两脚仿佛拴上了大石头墩子,再也走不动了。他伫立在石拱桥上,依然是七星河,依然是这个石拱桥,桥东的八角亭几乎还是旧时的模样啊,可是二十六年却悠然间成了过去,顾家全家人竟然一个都不见了!顾掬贤忍辱含悲在深山中稳居二十六个春秋,这是何等的残酷啊!我吕向阳此生是罪恶深重啊!若有来生,我吕向阳从头到尾都要做一个好人。可共产党是马列主义唯物论者,不相信有来生,当然更不相信轮回报应,或许这便是某些人利用手中的权力大干坏事的最深层的潜在原因吧。
吕向阳呆呆地站在石桥上,他的懊悔莫及更增加了他对自己的憎恨,他真想走下这小桥一头撞死在八角亭上,可是他还没有最后完成任务。顾家的大案他当时就有怀疑,他虽然提出质疑,可却多次被驳回呀!自己不该利用这件事使顾掬贤拜倒在我的脚下,唉,那是两条人命啊,可那凶手究竟是谁呢?吕向阳正痴痴的想着,忽听:
“吕伯伯,你站这里干什么?到家吧。”
吕向阳侧过头见是白雪吟从城内回来到了安邦桥头。她手里提着很多东西,来到七星河安邦桥上。吕向阳见了白雪吟,想到顾掬贤当年就是这样的风采、这样的漂亮,又想到自己当年的卑劣——山中二十六年的艰难岁月呀——他一股激动的热流冲上脑门,脸上那道粉白色的伤疤成了紫色的一道肉杠杠。他觉得眼前金星四射,天旋地转,他打了个趔趄,两手下意识的抓住石桥边上的栏杆,把顾掬贤结论的材料却掉进了七星河水里。吕向阳见了,如同是自家十世单传的婴儿失足落水,他跨过石桥栏杆,翻身跳了下去。那材料刚好漂落在水面上,他也正好落下去抓住了那材料。白雪吟吓得急忙跑下石桥顺小河岸跑到和吕向阳相对的地方大叫:
“吕伯伯,吕伯伯!可要小心啊!”
吕向阳从水里向岸边游过来,快到岸时他站起来,水没在腰部靠上。他双手高高地举着那牛皮纸的档案袋,挣扎着向岸上走来。白雪吟伸手拉住吕向阳,吕向阳上了岸,满身湿漉漉的。他不停的说:
“雪吟,你妈妈顾掬贤解放了!这是材料,你妈妈顾掬贤解放了啊!”
白雪吟接过材料打开,里边两页的材料竟然一滴水也没有沾上。白雪吟看了一遍内容,两眼涌出泪水。是高兴,是悲伤,是激动,是忿慲……她自己也说不清,用最恰切的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百感交集啊。
白雪吟告诉吕向阳说,妈妈病在山上了,昨天是爸爸打了长途电话,她才从省里赶回来的,刚才是去找彭婕医生,求她一起去九华山看妈妈的。
吕向阳呆愣愣的说:“顾掬贤病了,重吗?”
白雪吟平静的说:“我还不知道。有这个结论材料就好了,我可以把妈妈接出来住医院了!“
吕向阳听了白雪吟的话,说:“雪吟,你和彭婕在家等着吧,我去县里要车,派个备战医疗小组跟你们一块去,一会儿就走,不要等到明天啊!”说完,吕向阳带着满身的湿水几乎是跑着奔向县城内。
下午二时,一个两人的战备医疗小组和彭婕、白雪吟,乘车风驰电掣般的驶向九华山。
下午四时半到了九华山二圣殿,车沿着小溪一直开到离沙弥庵仅有三公里多路的地方,实在无法继续前行了。白雪吟、彭婕和另两位医生带着仪器和急救药品爬了有一个半小时的山路才来到庵前。白雪吟急忙上前敲门,有好半晌,白雪吟先是听到盼盼的哭声,似乎还不停的叫着奶奶。一会儿听到奶奶顾济秀问:
“是雪吟吧?”
白雪吟说:“是我,奶奶,我是雪吟啊!”
庵门打开了,顾济秀见这么多人,先是一愣,后来知道是雪吟找来给顾掬贤医病的。顾济秀抱住白雪吟痛哭着说:
“孩子,晚了,你妈妈今天早晨已经去了!”
盼盼抱着白雪吟的腿:“妈妈,我要奶奶,我要奶奶啊!”
这噩耗对白雪吟就是五雷轰顶啊,她大叫一声,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彭婕和几位医生急忙抢救,有一个时辰,白雪吟才醒过来。
白雪吟放声大哭,冲向沙弥庵后院。在昏暗的灯光下,白雪吟见妈妈顾掬贤安静的躺在那里——也就是白雪吟每次上山来跟妈妈顾掬贤一同睡觉的那张竹床上,她扑过去抱着妈妈顾掬贤的尸体摇撼着,嚎啕大哭。盼盼紧抱着白雪吟的腿也在哭泣。
这时顾济秀反倒显得平静了,但从她那沉郁苍老的面容上却可以看得出,顾掬贤的去世实际上是挖走了她的心肝啊,这种沉重无情的打击使她已经丧失了正常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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