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是顾济秀啊,是,是你!”
说着,他忽然弓下身去,鸡吃米似的磕着头,头磕在山地上,发出闷声闷气的“噗噗”声:
“我是罪人,我对不起顾家啊,我十恶不赦!”
顾济秀很平静,她慢吞吞地说:“阿弥陀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间万事,神目如电啊!”她从白雪吟怀里抱过盼盼,“雪吟,快回庵房吧,彭婕和李莉把饭也烧好了,该吃一点儿了。唉,爹死娘亡,挡不住食肠啊!”顾济秀却没有挪动脚步,静静的站在那里。
白雪吟见天越来越暗了,知道雨马上就来了。她对吕向阳说:“吕伯伯,天黑了,又要下雨,你也到庵里住一夜吧。”
吕向阳依然跪在顾掬贤的坟前,他似乎恢复了些思考,平静地说:“雪吟,你快和奶奶回去吧,我一会儿到二圣殿去住。”
白雪吟忽然产生无限怜悯,她想到吕向阳那么多次舍生入死的对自己的救助和关怀,甚至不顾忌家丑外扬,他既是为了我这个女儿,也是为了赎回在妈妈身上的罪过啊!她俯下身拉着吕向阳的胳膊,宽慰他说:
“伯伯,你已经悔悟并努力弥补了,我妈妈若在天有知,也会谅解你的,还是多保重自己吧。”她忽然想到妈妈给县党委的信中称吕向阳为同志,“伯伯,我妈妈在信中不是称你为同志吗,说明她已经原谅你了!”
顾济秀望着跪在地上的吕向阳说:“吕施主,你已知惭悔,也算是放下屠刀啊!阿弥陀佛,凡夫的言语行动,如果加以深切仔细考察,可以说经常都在犯罪造孽,你能知改悔,洗刷那颗染污着罪垢的心,也算是迷途知返了。”
吕向阳眼巴巴的望着身旁这位尼姑那石雕铁铸般的身躯,却异常冷静的说:“我对不起顾家人啊,顾济秀师傅,你能这样宽宏大量,我,我——雪吟,你快和奶奶回去吧,我,我一会儿到二圣殿去。”
顾济秀念着阿弥陀佛,抱着盼盼先走了。
白雪吟只好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顾掬贤的坟,离开吕向阳。走出有十几米远,她回头尚能模模糊糊的看到那片竹林,甚至影影绰绰的看到下边黑糊糊的一块,那是妈妈的坟墓;又走了一段路,再回过头来,就只见黑黝黝的山坡地了。
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躲得无影无踪……
白雪吟回到沙弥庵后院住房,如豆的灯火在跳动着。彭婕和李莉已经把饭和一碟菜,一碟咸菜摆到旧木条桌上。昨天到今天,白雪吟水米未打牙,确实感到有些饿。小盼盼已经站在条凳上自己吃起来。
李莉见顾济秀拿起木饭勺,伸手接过来说:“我来盛吧,奶奶。”盛好饭说“奶奶,雪吟姐,吃吧,要保重身体啊!”
刚吃了有半碗饭,寂静空旷的山谷里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接着是一声声山崩地裂的巨响,仿佛这夜的苍穹是一口大大的黑锅,被巨大的铁锤从上往下不断的敲击着,被击出几条大口子,道道的闪电,连续不断的巨响,随之瓢泼大雨倾泄下来。白雪吟放下筷子,顺手抓起一件衣服披上,不顾一切的开门冲进黑夜的暴雨之中。
彭婕惊愕得半晌才说出话来:“雪吟这是怎么回事呀?”
李莉披起一件衣服,想出去追白雪吟。
顾济秀叹了口气说:“唉!让她去吧,你们姐俩都陪我在庵里吧,一会儿会回来的。”
白雪吟在漆黑的夜色中摸出庵门,往日柔润的庵前小溪汇集着山上下来的雨水在咆哮着,发出轰轰的响声。日里白雪吟走向妈妈坟墓的那铺满树叶长着软绵绵的青草的山坡地流淌着没脚面深的雨水。白雪吟摸索着前行,摔了无数个大筋斗才摸到了妈妈坟墓的那片竹林。她停住脚,向着黑暗的竹林喊着:
“吕伯伯,吕伯伯!”
白雪吟听到黑黝黝的竹林中的回声:“是雪吟吗?咳,你这孩子,这么大雨来干什么啊?小心着凉啊!”
白雪吟寻声摸过去,她用脚趟到了妈妈的坟,绕坟半圈,她摸到吕向阳,身上湿漉漉的;突然一道闪电,白雪吟见吕向阳半坐半躺的在泥水中。那把油纸雨伞就在身边,白雪吟把伞打开来遮住吕向阳。
吕向阳强行把伞推给白雪吟说:“你遮雨吧,我已经淋湿了,过去枪林弹雨的年代……”吕向阳忽然停住不再说下去。
白雪吟惊叫着:“吕伯伯,吕伯伯。”
吕向阳知道白雪吟以为自己出事了,怕她着急,忙回答说:“我没事,雪吟,你快回去吧,不要淋病了啊。”
白雪吟说:“吕伯伯,你不跟我到庵里去我就陪你在这里过夜。”
白雪吟蹲在吕向阳身边,两人撑着那把伞。
吕向阳知道白雪吟的脾气,她是说到做到的。他说:“雪吟,这样吧,我去二圣殿,你回庵里去;二圣殿有县里吉普车在那等我啊。”其实他连逼再骂,强行让司机把他送到山口前时,他已经告诉司机开车返回蓉阳县城了。他为了让白雪吟快点回去,他怕白雪吟被雨淋病了才这样说谎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