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方玉晴这回听清楚了李挚说的话,忙俯下身,在李挚的耳边问:“李挚,什么不行啊?你说呀,什么不行啊?”
李挚又睁开了那呆滞迷茫的双眼,似乎刚才的话并不是他说的,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方玉晴流着泪问:“李挚,是不是饿了,吃一点儿吧!”
李挚又昏昏然的似睡非睡的毫无反应。
这时,李莉和孟克来了。
孟克到床边看了看昏睡的李挚,对方玉晴说:“阿姨,你回去休息吧,让小莉在这里看护我大哥吧!”
方玉晴还惦记着家里的老病号李成章,问:“你们俩是从哪来啊?你爸爸现在身体怎么样?”
李莉充满感激和歉疚的依靠在方玉晴身边:“我和孟克昨晚在咱家住的,我爸身体还是那样,妈妈,这个家真让你操心了。”
“咳,我的小莉怎么说起外道话来了。这居家过日子的,谁家不兴出点事啊!第一呢,咱们要正确对待,天灾病业都是难免的;第二呢,要积极治疗,精心护理,争取早日康复;第三呢……”方玉晴不知该说什么。
李莉笑着依偎着方玉晴:“妈妈,昨晚熬了一夜,说不出第三第四了吧?”
方玉晴伸手搂过李莉:“就你调皮。这第三呢,你和孟克都有革命工作在身,不能耽误工作,前天你们护理了一天一夜,今天可要好好去上班!”
孟克对方玉晴说:“阿姨,小莉已经请假了,就让小莉护理吧!我呢,局里有事,我现在就得上班去了。”
就在这时,忽听得李挚大声的惊叫着:“哎呀——啊——”
李莉惊慌的看着面色苍白的李挚:“哥哥,哥哥!”
孟克又回过身来到李挚病床前。
李挚又睁开了眼,两眼充满着惊恐与愧疚。
方玉晴问:“李挚,小莉和孟克来了。”
李挚毫无反应,又沉重的闭上了眼。
原来,在李挚的幻觉中,有一群人持着刀枪棍在追打着白雪吟,其中带头的就是吕明修和沈默久。李挚似乎也和这伙人一样疯狂的追打着白雪吟,仿佛他要是不追赶,吕明修和沈默久就会发动这一群人消灭他。白雪吟终于被追赶上并且被团团围住。吕明修厉声问白雪吟:“你那小野种是谁的,说!”沈默久和众人都大声的喊叫着:“快说,是谁的,快说!”这时就见坐在地上的孤立无助的白雪吟两眼望着手持木棍的李挚,李挚感觉到白雪吟是要说她生的小女孩是他李挚的,这将是他李挚的灭顶之灾,于是,他挥舞起大木棍,一棍子把白雪吟打倒在地。见白雪吟脑浆崩裂,两眼突出来了,但依然瞪视着李挚。李挚见状,大叫起来。
此刻的李挚,头脑已经有些清醒了。他知道方玉晴阿姨和孟克、李莉都在他的床边,可他宁愿这样紧闭着双眼让别人感觉到他依然是在昏昏噩噩之中。李挚无法原谅自己过去的罪过,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在“文化学习活动”的那些岁月中,自己是怎么的了呢?“红宝书”、“老三篇”,他背得滚瓜烂熟,觉得自己是真正的左派、革命派,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可是,真正的人性却丧失殆尽,几次想置白雪吟于死地、出卖弟弟郑德军、对爸爸的死置若罔闻……自己本来是一位坚持正义、情感丰富、朝气蓬勃的知识青年,怎么这“文化大革命”就象施了魔法一样给自已换上了一颗坚硬、冰凉、冷酷的心呢?假如没有这个“文化学习活动”我李挚会是什么样子呢?可能和现在一样,是一位中学的语文教师,可是,我不会失去父子之情、兄妹之义,乃至与白雪吟的那种纯贞的恋情。自己也曾感到很委屈,自认为跟着轰轰烈烈的干了那么多年,真的是一心为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扞卫文化学习活动哇!最终却落得个如此下场!然而,认真的追究起来,那些所谓誓死扞卫革命路线的Z反派们,是最自私自利之徒。我李挚不就是想出人头地才坚决的站到所谓的无产阶级革命派一边的吗?为了个人的一己私利,连父母、兄妹、恋人都可以置于死地而毫不动情吗!想到这里,李挚大叫一声:
“李挚呀,真是个大混蛋呐!”
方玉晴和孟克早已经离开了李挚的特护病房。
李莉早就知道哥哥李挚有病的原因,而且她判定李挚现在是很清醒的,而是陷入深深的难以自拔的自责的泥潭之中。李莉俯在李挚的枕边说:
“哥哥,我知道并且理解你现在思想上的负担,你可以重新做起呀!”李莉想到李挚特别相信红宝书,思考了一下,想背诵一段相关的语录,使李挚摆脱痛苦“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我们希望——”
李挚像触电一样唿的坐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大声叫着:“不要背了,我不听,我不听!”
李莉不再背了,她非常动情的对李挚说:“哥哥,妈妈去世得早,有些话我们又不便跟爸爸讲,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我们自己的思想意识问题。我们在政治上、生活上都走过弯路,其实这并不可怕,我们还年轻,经过努力是可以挽回的。如果你自甘沉沦,放弃了追求和奋斗,那就毫无希望了。再说,这‘文化学习活动’小组给利用了。你的很多错误应该是形势所致,即或就是你本人的错误,那也应该有勇气改正错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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