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朝会,气氛格外凝重。
鸿胪寺卿双手高举,呈上西兹国书。
金殿之上一片肃穆。
龙椅上的崇昭帝眼下乌青一片,勉强支撑着病体,草草扫过几行,脸色便沉了下来。
阿勒哈桑立于殿中,慷慨陈词,语气激烈地要求大梁严惩谋害阿依努尔公主的元凶萧嵩,并当场出示了部分证物……
崇昭帝不愿节外生枝,却也不好直接回绝使臣,只得强打精神周旋。
以陆经为首的清流官员态度坚决,要求从严从快处置,以儆效尤,而部分与萧氏有旧或心存观望的官员,则欲言又止,试图拖延。
哈桑很是强硬,依礼参拜后,朗声道:“大梁皇帝陛下,旧陵沼一案,是贵国内政,本使不该多言,但事情涉及西兹使团覆灭,涉及最尊贵的西兹公主阿依努尔……陛下可以不在意二十万将士冤死,不在意镇国大将军萧崇蒙冤,鄙国国力微薄,却要用自己的方式,为公主讨回公道…………”
他虎目睃巡一圈,望着众臣。
“陛下若不肯严惩萧嵩,将此事公告天下,难免令人怀疑,大梁要蓄意包庇凶手……”
一番话掷地有声。
震得满殿哗然。
旧陵沼一案年代久远,且牵扯到当年还是汝南王的先帝得位不正,多年来无人触碰,崇昭帝更是早已下旨封口,不料竟被西兹使者在这个当口上,直接捅到御前,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
龙椅上的崇昭皇帝本就病得苍白,此刻更是气血翻涌,脸色难看至极。
他咳嗽起来,双肩微微紧绷,仿佛随时要撑不住一般……
王承喜连忙上前替他顺气。
就在此时,李肇出列。
他立在丹陛下,面色沉静,声音清越而沉稳。
“父皇,哈桑正使所言,句句在理……此案本就疑点重重,如今又有诸多证物呈堂,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案,以安民心,以正国法。”
丞相陆经立刻跟上,声音洪亮地道:“臣附议。恳请陛下下旨,重审此案!”
紧接着,卢太傅以及一干东宫重臣纷纷出列。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崇昭帝看着底下跪倒一片的臣子,又看看一脸强硬的西兹使臣,只觉得喉头腥甜上涌,眼前一阵发黑。
他死死攥着龙椅。
这哪里是请旨,分明是逼宫。
趁他病,要他命。
此事一旦深挖,牵扯出旧陵沼一案,倒霉的何止是萧嵩?
当年的事,太复杂。
太多无辜的人死于非命……
先帝当年,又怎会不知萧崇冤枉?
又怎会不知萧嵩所为?
无非是皇权霸业,各有算计罢了。
不杀萧崇,如何安稳坐上龙椅?
当年还是世子的他,亲自参与了对萧崇大军的绞杀。登基后,为了稳定局势,也选择了延续先帝的政策,哪怕是他后来心生不忍,下禁令保全了旧陵沼余下的妇孺一命……也会被置于天下人的眼前审视,里外不是人……
皇室颜面,更是荡然无存。
但他能拒绝吗?
西兹使团态度强硬,若处理不当,边境再起战事,社稷必将动荡。且太子羽翼已丰,朝中重臣多愿依附。他若强行压下,必失民心,更坐实了外界关于他包庇萧氏的说法……
…
紫宸殿里,久久无声。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后,崇昭帝颓然闭了闭眼,颓然靠在龙椅上,无力地挥了挥手。
“准奏……”
他喉头滚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着三司……即日会审西兹使团遇袭旧案……一应涉案人等,皆从严查办……”
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却分明是无奈之下的妥协——且只查西兹使团遇袭一案,推出萧嵩,保全皇室声誉。
“陛下圣明!”陆经等人叩首。
阿勒哈桑停顿一下,也不得不抚胸行礼:“多谢陛下主持公道。”
退朝后……
众臣心思各异地鱼贯而出。
李肇走在最前面,身姿挺拔,步履沉稳。
众臣看着那一抹挺拔的背影,心中皆是一片凛然。
大梁的天,是真的要变了。
皇帝的妥协,意味着东宫的胜利。
也意味着,一场清算旧账的风暴,即将来临。
-
接下来的几日,三司衙门的灯火彻夜不熄。
在李肇的暗中推动和薛绥提供的线索协助下,一桩桩旧事,被迅速挖掘整理出来。
萧嵩当年如何伪造萧崇的通敌书信,如何买通监军构陷,在军中散布谣言,如何瞒天过海蒙蔽皇帝,促使下旨围剿,以及事后如何杀人灭口、追杀幸存的旧部,销毁证据,掩盖真相……
雪片般的证供和卷宗被呈递御前。
累累罪行,触目惊心。
李肇趁势再次上奏,历数萧嵩父子十大罪状,要求从重处罚……
紫宸殿内,药气浓郁。
崇昭帝在病榻上翻阅着那些足以颠覆王朝根基的罪证,面如死灰。
他知道,这一切事件的背后,是太子翻云覆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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