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江玲玲低着头看自己脚面。
站在江山和夏莹莹跟前，她身心无处安放。
“小叔……”
她再看一眼尕叔身边的夏莹莹，张张嘴想叫又叫不出来。
她意识里，小婶去年没了。
可这会儿，去年没了的小婶就站在眼前。
“玲玲，叫婶儿。”江山提醒她。
“小婶……”
她叫小婶的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家里遭变故，玲玲心里的感受一落千丈。
小叔有三轮车，有摩托，有小车，有大货车。
村里人聊天说事，三句话不理江山夏莹莹。
小梅在城里读书，小婶在城里当老师。
她是冲着当老师的夏莹莹来的。
夏莹莹叫她：“玲玲，你进屋里说话，婶给你一包东西。”
玲玲看一眼夏莹莹不敢进屋。
江山给她一个微笑是鼓励：“玲玲，进屋去吧。”
如果霞霞跑出来，看玲玲站在这儿跟尕叔小婶说话，拽栓栓一样把她拽走。
玲玲小心翼翼进屋里，身子靠在炕沿边。
夏莹莹给她一包奶油蛋糕：“这是给你的，等你两天不见你。”
栓栓一天来两次，这包蛋糕没给栓栓，玲玲意识到小婶是给她留的。
“婶儿，我不要蛋糕，我就是想问你，你真的在城里当老师吗？”
夏莹莹很疑惑，我在城里当不当老师，跟你在村里也没啥关系啊。
江山硬把蛋糕给玲玲。
“你拿回去吃！”
这个意思玲玲应该能听懂，拿回去了肯定是你跟栓栓和霞霞一起吃。
玲玲摇摇头：“我不要！”
江山盯在她脸上，问：“你下学期是不是上五年级了？”
这么一问，江山想起来，霞霞这一学期已经五年级毕业了。
江玲玲就是说她上学的事。
“小叔，我姐考不上初中，不念了，我妈也不让我念了。”
夏莹莹听明白了：“你过来就是说你和你姐念书的事儿？”
江玲玲抬眼，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小婶，你在城里当老师，你劝劝我妈，让我继续念书好不好，我能考上的。”
夏莹莹微微张嘴：“你妈为啥不让你念书？”
“她说我姐考不上，我也考不上，还不如现在就不念了，我留在家看好栓栓。”
夏莹莹在她脸上看了一分钟，想起很多以前和玲玲相处的事。
“行，我跟你妈说，别把你抽下来，你好好念五年级考上初中。”
玲玲看一眼夏莹莹，咬咬嘴唇转身出了屋子，院子里一串脚步声跑出去了。
“山子，她怕霞霞揪着她拽回家，自己赶紧跑回去！”
江山同意：“应该是这样。”
“山子，我不想跟大嫂说话，可玲玲找我来了，她是为了念书，我不能无动于衷啊。”
玲玲心里，小婶是当城里的老师的人，不可能看着她被家里大人硬拽下来不念书，劝劝她妈应该有效果。
夏莹莹跟自家男人商量的口气。
“刚放暑假，你就去劝她妈别抽掉玲玲，太早了吧？”
再想想，她也不是太确定的语气。
“玲玲念不念书这事儿，不是轮到我劝大嫂吧，她舅舅当了村长，她舅舅不管她？”
江山嘴里哼。
“陈中杰不一定管玲玲念不念书的事。”
“对了山子，这个暑假我给忠祥教一些五年级功课，玲玲也可以过来学，我给她教，抓一抓，或许这两孩子真能考上初中。”
一个师大毕业生，放暑假了教两个五年级小学生，有些大材小用。
夏莹莹应该教一些上高中的学生。
江山想七百户村里谁上高中，不知道是想不起来还是没有。
“莹莹，你不计较大嫂了吗，你要教玲玲功课？”
“山子，玲玲跟大嫂不一样，歹竹出好笋，我还是希望大嫂家这一门人能出来一个好人。”
江山呵呵：“哟，我媳妇在城里是读书人，回到村里，这个心性也不变啊。”
“哼，你以为我回到村里就回到从前了？书还是要读嘛，我有一本好书要赶紧读，读完了要还给我们学校金教授。”
夏莹莹从她的包里掏出一厚沓油印纸，上面密密麻麻蝇头小字。
“山子你看，这是我们学校金教授翻译的小说稿子，我们几个同学一人印了一份，金教授说读完了要还他。”
夏莹莹是语文专业，拿着几本小说放暑假读再正常不过。
拿着一沓油印的小说翻译稿就有些不正常了。
江山随口问：“啥小说是翻译油印稿，没有正经出版？”
“哪有出版，金教授从岛国拿来的，他翻译成了中文。”
夏莹莹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宝贝一样珍惜。
“我们老师太穷，翻译过来没钱出版，稿子就在手里压着，他跟我们学生说，谁家有钱可以跟他谈当出版商，卖了书赚的钱跟他分。”
夏莹莹随便聊天随口一说。
江山听出来一点味道，出版这部小说可以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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