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时语塞。
他带兵驻守川渝，数年前曾发生过一次暴乱，死了许多人，如今那边十室九空，大片的田地荒废了，根本无人耕种。
皇上淡淡说道：“这些年里，大荣一直征战不断。百姓们流离失所，死在战场上的男儿不计其数，这当真是为了百姓好吗？”
那人强辩道：“战场上难免有死伤，孩子可以再生，可疆土若是不守住，就会被旁人占了去……”
“可疆土上若没了百姓，还有什么守护的意义？”
皇上的话掷地有声：“你们回去都想清楚，你们要守护的，究竟是疆土还是百姓？你们要打仗，究竟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让自己扬名！”
那人不说话了，等下了朝与同僚私底下抱怨，皇上从前带兵的时候不想这些，如今却口口声声为了百姓着想，断了他们这些武将升官的路。
同僚拍了拍他的肩膀：“皇上从前是将军，若想这些，那岂不是存了谋逆之心？”
那人张了张嘴：“可后来不还是……”
同僚一惊：“慎言！”
四下环视，见无人在意他们，同僚捣了他一拳：“你自己不想活了别拉着我！”
那人讪讪道：“皇上并非嗜杀之人……你看方才在朝上皇上也并未生我的气。”
同僚冷笑：“方才的话同这个是一样的么？一把年纪嘴上还没个把门的。”
那人讨好道：“我也就只是在你面前才说几句，旁人我都信不过的。”
二人并肩走出一阵，他见周围没有旁人，低声说道：“并非我一人这样说，朝中现在有不少声音，都在私下议论，说皇上名不正言不顺……”
“旁人怎么说同我无关。”同僚冷冷道，“我劝你也少掺和那些。”
那人连忙笑道：“我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才不同他们一起嚼舌根。”
到了宫门口，两人就此分别。
那人的脚步顿了顿，朝着另一位大人迎了上去：“魏大人……”
……
一曲毕，袁纥摩鼓起掌来。
“不愧是宫里调教出的舞姬，比本汗在外面见的好多了。”他的官话带着几分奇怪的口音。
叶明善一直心不在焉地晃着手中的酒杯，听见他开口夸赞，这才抬起头来对他笑笑。
“可汗若喜欢，朕便让她们再跳一曲。”他说。
袁纥摩沉默片刻，昂首笑道：“罢了，也看腻了。”
他与叶谨言打了多年交道，从未占到半点便宜，没想到他父亲竟与他如出一辙的小气。
难道不应当是“可汗若喜欢，就将人带回去”吗？
难得他还特地为他们备了份大礼。
他拍了拍手，便有人抬着一个笼子走了上来。
笼中是两只老虎的幼崽，通体雪白。
“白虎乃祥瑞之象，”袁纥摩抚着胸前的狼首纹项圈，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明善，“这是本汗特地带来的，还望皇上喜欢。”
幼虎忽然发出嘶鸣，惊得周围几个文臣指尖发颤，连连后退。
“虽是幼虎，可也不能小觑。”袁纥摩淡声说道，“幼虎的爪子同样尖利，稍有不慎，便能划破皇上的心肝。”
“放肆！”几名武将拍案而起。
叶明善抬起手止住了他们，他的目光从幼虎移到了袁纥摩的脸上。
“幼虎而已，且困于笼中，有何可惧？”他问。
袁纥摩笑道：“皇上单单看到幼虎，却不知幼虎亦是虎，自能驱动伥鬼为它所用。”
叶明善眯了眯眼睛。
他忽然起身：“时候不早了，朕已吩咐为可汗布置好了寝殿，可汗早些休息吧。”说罢便离了席。
但袁纥摩挡在了他前面。
他笑眯眯的：“皇上急什么？最精彩的表演还未开始。”
叶明善面色一冷：“可汗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皇上不应错过而已。”袁纥摩说。
“让开！”叶明善厉声道。
袁纥摩纹丝不动：“皇上即便现在赶过去，怕是也晚了。”
“谨言！”叶明善叫了一声。
叶谨言的面色同样很差，横刀对准了袁纥摩。
“可汗要拦我？”他冷声问道。
袁纥摩摇了摇头：“殿下想去什么地方呢？”
叶谨言攥着刀的手越发用力，指节发白。
大意了！
今日的所有布置，都在提防袁纥摩，却未想到他竟会通过冯向凌对小言下手！
早在午间的时候，就有个小太监进来向他和父亲回禀，说公主已经回了叶府。
他们听过之后便放了心，竟也没想着再派人去核查一遍！
如今想来，那小太监分明就是一张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冯向凌！
以前他讨厌他看向小言时那黏糊糊的目光，如今却又不得不寄希望于他。
期望他对小言的情谊，让他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来。
“你想要什么？”
叶明善推开叶谨言，冷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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