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会儿,赵铁柱用板车推着几包东西过来了。
王翠芬也背着个大包袱,手里还拎着俩小袋,跟着进了廖家院子。
院子当央,三家的山货堆在一起,还真像个小土包。
廖柏明看着这堆东西,心里踏实了,他转向赵铁柱和王翠芬:“铁柱,翠芬,货我们收下了。钱呢,得等明天张平那小子去县里跑一趟,换成票子才行。你们放心,一准儿给你们送家去。”
赵铁柱嘿嘿笑了两声:“不急不急,廖叔,俺信得过。”
王翠芬也跟着小声说:“是啊廖叔,麻烦你们了,俺们等得。”
送走了两人,院里就剩廖柏明和王把头。
月光底下,那堆山货静静地躺着,泛着朴实的光泽。
王把头呼出一口气,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老廖,这事儿,能成吧?”
廖柏明没吭声,走过去,伸手拍了拍那鼓鼓囊囊的麻袋,布料糙糙的,里面是沉甸甸的希望。
天边刚抹开一点鱼肚白,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张平扛着个大麻袋,脚步匆匆地走进来,额头上还带着赶路的汗。
王把头正蹲在院里吧嗒烟袋,看见他,嘿了一声:“小子,够早的啊!”
廖柏明也从屋里出来了,顺手要去接张平肩上的麻袋。
手腕猛地往下一沉。
“嚯,你小子攒的也不少!”
张平把麻袋墩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土。
“廖叔,王叔,早!”
他喘了口气。
“想着早点弄利索,早点去县里。”
也没歇脚,张平直接动手,把自己带来的货,还有昨晚收来的赵铁柱和王翠芬家的,一样样分开码放好。
他从怀里摸出个磨得发亮的记事小本,捏着半截铅笔头,开始逐一清点登记。
“叔,这是我家的份量……”
“赵家的干菇,估摸着有……”
敞开的麻袋里,日光晒透的山货散发出浓郁的气息,那是独属于山野的、混杂着泥土芬芳的淳朴味道。
张平心里有些激动。
这哪里仅仅是货?
分明是沉甸甸的未来。
是整个村子对好日子的殷殷期盼。
清点登记完毕,他小心收好本子,猛地直起身。
“廖叔,王叔,我这就动身,今天说什么也得把这些变成钱票!”
说完,张平就背起这些山货,就要出门。
“好小子,路上仔细着!”王把头叮嘱了一句,烟锅里的火星跳了跳。
廖柏明只是凝视着他,没有多言,却用力地点了下头,那份信任与嘱托尽在不言中。
张平不再耽搁,奋力扛起最沉的那只麻袋,迈开大步,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影很快便被尚未完全退去的清晨薄雾吞没。
脚下步履不停,心中大事悬悬,张平竟觉得这段平日里颇有些漫长的路途,今日似乎缩短了不少。
穿行在县城逐渐喧嚣起来的街道上,熟门熟路地绕过几条巷弄,终于,城东那片区域在望。
胜利贸易公司。
就是这里了。
嚯!
眼前这栋二层小楼,墙面粉刷一新,在这个普遍灰扑扑的年代里,这门脸儿无疑透着一股子鲜亮和气派。
赵颂麒这摊子,果然不容小觑。
张平站在门口,手心里沁出些微汗意,下意识地搓了搓。方才扛重物留下的热汗尚未完全干透,此刻面对这颇具规模的建筑,心头竟莫名有些发紧。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进了门槛。
“同志,请问您找哪位?”前台一位穿着整洁的年轻姑娘抬起头,语气倒是平和有礼。
问明来意是寻赵老板,姑娘便引着他往里走,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前。
门被推开的瞬间,里面端坐的人立刻起身相迎。
“哎呀,张平兄弟!可把你盼来了!”
赵颂麒满面春风,热情地快步迎上,同时伸出了手。
“哎哟,这跑一趟可真不轻松,辛苦了!”
“赵老板,您好!”张平应着声,肩头一松,那沉甸甸的麻袋便被他稳稳卸下,贴着墙根放妥帖了,脸上也赶紧堆起笑容。
“快,快坐,兄弟,咱坐下聊。”赵颂麒手脚麻利,拖过一把椅子,旋即拎起桌上的暖水瓶,‘咕嘟咕嘟’给张平沏了满杯滚烫的热茶。
“货呢?这趟带来的,成色过得去吧?”
滚烫的搪瓷缸子捧在掌心,氤氲的热汽直扑面颊。张平呷了一口,暖流顺喉而下,熨帖了五脏六腑,先前那点子局促感也悄然散去了几分。
“您放宽心,赵老板。这批货,是村里人一根根、一颗颗仔细拣选过的,保管干净利索。”
他放下茶缸,利落地从挎包里摸出那个磨得边角发卷的小本子——就是早上记账那个,翻到记好的那页,递到赵颂麒面前。“赵老板,这是货单,品名斤两都在上面,您掌掌眼。”
赵颂麒接了本子,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目光落在纸页上。指尖随着那些数目字一行行划过,间或轻轻颔首,像是在心底默默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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