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觉老和尚站在傅小D身边,布袍在星辰的风中轻轻飘动。他仰望着那两轮如莲绽放的火卫,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洞悉了宇宙循环的、深沉而平和的微笑。
“看吧,”他苍老的声音在星辉中显得格外空灵,“八万四千法门……不过是这无垠大道。”
傅小D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沐浴在真实的星光里。喉间再无浊气,脑中再无阴云。他摊开手掌,掌心向上,仿佛要接住那倾泻而下的星辉。斩断的丝线,已化作无形的蝶翼。他站在钢铁的废墟之上,站在星河的起点,成为了这死寂火星上,第一缕破茧而出的光。细碎、冰冷的光尘无声无息地落入他的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微凉的触感。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打破了这宏大的寂静。
傅小D猛地扭头。数据修复中心里,那个年轻的矿工,刚刚还在仰望星空、泪流满面,此刻却如同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重重地跪倒在地。他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按在地上,仿佛在与一股看不见的巨大力量抗衡。
“呃…呃啊……”痛苦的呻吟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带着一种濒死的嘶哑。他猛地抬起一只手,伸向头顶那片璀璨的星河,五指痉挛地张开。星光落在他脏污的手掌上,清晰得刺目。
然后,傅小D看到了。
一点细微的、钻石般的光,在矿工的手心中央骤然亮起。那不是反射的星光,而是从他皮肤下面,从血肉深处透出来的光!光芒迅速凝结、生长,伴随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极其细微的“噼啪”声。仿佛冰晶在急速凝结,又像某种水晶结构的植物在破土而出。那结晶物呈六棱柱状,晶莹剔透,内部流转着比头顶星辰更纯粹、更妖异的光晕。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延伸,如同掌心钻出了一株微小的、光的荆棘。
剧烈的痛苦似乎瞬间消失了。年轻矿工脸上的狰狞和扭曲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空灵到极致的平静。他的眼神失去了焦距,瞳孔深处映照着无尽的星河,嘴角却向上弯起,形成一个巨大而诡异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人间的悲喜,只剩下一种纯粹的、非人的极乐。
“听……”矿工的声音飘忽起来,像是从很远很远的虚空传来,带着奇特的共鸣,“它们在呼唤……好美……好轻……”他的身体停止了颤抖,缓缓地、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将自己的额头,轻轻贴在了冰冷的地板上。那只长出结晶的手,依然向上摊开着,任由那株光的荆棘在星辉中静静生长,熠熠生辉。
通道里、餐厅中、控制室内……所有刚刚沉浸在星空壮丽与内心宁静中的人们,动作都凝固了。他们脸上的平和迅速褪色,被惊愕、恐惧和一种无法理解的茫然取代。有人下意识地后退,撞翻了椅子;有人捂住了嘴,发出压抑的惊呼;更多的人,则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目光死死锁在那矿工掌心生长出的诡异结晶上。
一种冰冷的、无声的恐慌,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在铁渣城的心脏地带迅速晕染开来。先前那令人沉醉的宇宙宁静,此刻显得无比脆弱,像一层薄冰,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未知寒渊。
傅小D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几乎是本能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接引星辉的掌心。
细碎的星尘,那些几秒钟前还只是带来微凉触感的宇宙尘埃,此刻正诡异地、缓慢地蠕动起来。它们不再是无生命的散沙,而是像拥有意识的微生物,在皮肤表面极其细微地汇聚、旋转。皮肤之下,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难以描述的酥痒,仿佛有无数微小的根须,正试探着想要扎入血肉深处。
澄觉老和尚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此刻凝重得如同凝结的深潭。他不再仰望那两朵悬浮于深空的“火卫之莲”,目光沉沉地落在傅小D掌心那蠕动的星尘上,又缓缓扫过通道中一张张惊惶失措的脸,最后定格在数据修复中心里,那个额头贴地、掌心绽放结晶、脸上凝固着非人极乐的年轻矿工身上。
他那句关于“刹那绽放的莲”的禅语,此刻在傅小D脑中轰然回响,每一个字都像裹挟着冰冷的宇宙尘埃,沉重地砸落。大道绽放的莲?傅小D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无底深渊。这真的是觉醒?还是某种……更古老、更冰冷、更无法理解的宇宙意志,借由这破碎的穹顶,向这渺小的钢铁孤城投来的第一缕目光?那目光,绝非慈悲。
冰冷的轨道观测站“望舒”悬停在混乱的柯伊伯带边缘。巨大的透明舷窗外,是永恒旋转的冰岩碎屑和遥远恒星投来的、不带丝毫温度的幽光。舱内恒温系统维持着标准的人体舒适温度,却驱不散**倭国**的山本一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他裹着一件纤尘不染的银白色隔热服,腰背挺直,像一根绷紧的合金弦,固定在冰冷的金属座椅上。面前悬浮的全息屏上,一行行加密文字如同垂死的星辰,不断闪烁又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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