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吃顿年夜饭,初一去给祖宗上坟。
初二,齐鉄嘴按计划登上了前往德国的客轮。
他这些年在这小胡同里算命,结下了不少善缘,这次就是拖了之前欠他人情的一个老板给在德国买的房子。
那老板早些年在长沙连连倒霉,生意都要做不下去了,被人指点迷津来找齐鉄嘴转运。
齐鉄嘴打眼一瞧就知道,这人是中了别人的局,无法破解,只能远避。
于是便建议此人到别国发展。
没想到这老板很听劝,被齐鉄嘴这么个生人说要远离故土,竟也直接同意了。
连夜带着最后剩下的一点家底去了德国。
果不其然,到了德国后,这人凭借着东方人的生意手段,在当地混的风生水起,重新置办下了一番家业。
齐鉄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堂口,然后将钥匙留给了留下看家的伙计。
屋里已经空荡荡的了,值钱的东西全都被他折成了金条存进了国外的账户,行李也都提前打包送去了德国。
留下伙计看家,也是想着等战乱结束后,他还要继续回来守着自己的小堂口。
齐鉄嘴拢进了脖子间缠绕的围巾,弯腰坐上了车。
“走吧。”
车夫拉起车,带着人跑了起来。
冬天,人力车的车棚前都会有一面可以拉上的隔风布。
可齐鉄嘴想最后把长沙城的样子记在心里,因此固执的没有拉。
呼呼的寒风没有丝毫阻隔的吹打在他的脸上。
齐鉄嘴一路看着两旁的街道。
布行关了,米行关了,他常去喝茶的茶楼也已经锁门了……
烧饼铺子没了、炒粉摊子没了,糖油粑粑他也许久没有买到了……
齐鉄嘴穿过空荡荡的街道,萧瑟的街景让他的心也弥漫上来浓浓的伤感。
在这一刻,他才真切的体会到,战争是真正残酷的东西,可以把你熟悉的一切都统统摧毁。
佛爷,我老八敬你!
齐鉄嘴特意吩咐车夫去城南的别墅区逛一趟。
穿过几条街道就到了码头。
往常这里都是很热闹的一处地方。
渡轮、游客、货车、扛大包的、卖杂货和小吃的……今日却只有伶仃的几个人。
靠近客轮,齐鉄嘴就看到前面已经停着几辆车。
他了然一笑,将行李交给伙计就朝车边走去。
“老八,你怎么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不够意思。”
吴老狗楼上人,假装生气的怼了两下齐鉄嘴的肚子。
齐鉄嘴捂着肚子弯下腰,做出一副痛苦姿态。
“我这没告诉你都来了,再告诉你你还不得赖上我啊。”
两个人笑笑哈哈的,齐鉄嘴悲伤的心情一扫而光。
“好了,老八,此去多加保重。”
张启山一身军装洒落的站在江边,仔细看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
齐鉄嘴的心一下子就酸涩起来。
“佛爷,战场凶险……你也要好好保重,副官,照顾好佛爷。”
他知道,张启山这种心有家国的人是一定会坚守到最后一刻的,所以只是说些保重的话。
张鈤山看着齐鉄嘴,郑重的点了点头。
“老八,到德国给我们报个平安。”
二月红走了过来,背着手说道。
“二爷,放心吧,一到德国我就给你们传信。”
齐鉄嘴咧嘴笑着。
“还有九爷,你们安置好了也要给我个消息啊,可不能因为我在国外就把我忘了。”
解九扶了扶眼镜,笑骂道:“这真是的,人还没走呢罪名就先给我们扣上了。”
众人站在江边说说笑笑,气氛与往日比并没有什么不同。
很快,客轮上传来了催促的广播声。
齐鉄嘴最后和兄弟几个拥抱了一下,然后登上了客轮。
“佛爷,二爷,老五,九爷——”
“再见——”
齐鉄嘴朝岸上的几人挥着手,一直到几人全都变成了彩色的斑点,这才背过身。
黑瞎子递过来帕子安慰道:“八爷,还会再见的。”
齐鉄嘴脱下手套,接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还会吗?”
鸿雁西飞,一别不知经年。
…………………
山里的冬天是很冷的,那种冷还夹杂着一种粘稠的湿意,贯彻人的全身。
汪月站在两张木板床面前,看着上面单薄的被褥,嘴角抽了抽。
“张海琪是没给你发饷吗?”
张海楼尴尬的搓着手。
“呵呵,这不是山里嘛,就算给族长买席梦思也带不进来呀。”
汪月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
也亏得张海楼能睡下去,这床板看着就硌人。
她上前,三两下就将床上铺的一层兽皮扒下来,手一挥两张床垫就铺了上去。
张海楼立马吹捧道:“老板威武,老板大气!”
张启灵站在旁边,嘴角微微向上。
这房间实在是小,放不下第三张床了。
汪月往自己面前的床上一滚,阿桂跟着扑了上去。
“这张床我睡,你和小官睡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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