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殿前,一片死寂。
苏长安的身影踏入那道涟漪状的椭圆波纹,天地之间瞬息一震,整座宫殿像被无形之手拨动,空气中浮现出难以察觉的轻颤。
如云浪倒卷,金线火光般炸开,面上威严再难维持,声音喉间微哑:“他……进去了?”
赵景桓眼神一滞,折扇啪嗒落地,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道逐渐闭合的波纹,额角青筋微跳,喉结上下滚动,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这……怎可能?”
“没有开启仪式!”
“无皇命,无血契,他怎么进去的?”
他此刻的表情,就像下注时把家底全押在最后一筹,却突然发现骰子飞出了骰盅。
昭阳公主赵韶音一手抓紧了裙摆,指尖泛白,美眸紧盯那漩涡般的门户,眉心紧蹙,呼吸悄然凌乱。她不懂什么是禁境规则,不懂皇权之血的界限,但她懂得,那个懒洋洋看上去就像说“我进去随便看看”的男人,此刻恐怕已踏入了九死一生之地。
而殿中满朝文武,此刻全都失了声。
片刻后,群臣哗然,如潮水般倒吸冷气的声音在大殿之中此起彼伏。
那些一向端庄肃穆的大儒,一个个如木雕般直愣愣地盯着前方,有人嘴唇哆嗦着,不知是震惊还是……狂喜。
“圣人入境……”刑部尚书喃喃低语,声音微颤,“莫非……真是天命所钟?”
“无皇族血脉,怎会……怎会入境?”
一位身披鹤纹儒袍的白眉老者语调颤抖,却又带着一种从骨子里往外渗的狂喜:
“圣人天赋……应验了!”
“此子……竟可无仪自入天衍——”
天地如翻镜,光影旋转之间,天衍禁境已将苏长安完全吞没。
苏长安仿佛从三维世界跌入一场四维梦魇。
他没有立足之地,脚下是一片流动的光影,前方的空间像极了一面巨大的水镜,不断塌缩、重组、旋转。
他的身体被一道无形的力牵引着向下坠落。
那不是重力的拉扯,而是意识在下沉。
理性、直觉、情绪、记忆,像是被抽丝剥茧地拆解开来,一层层地从灵魂上剥落。
下一瞬,世界安静了。
苏长安睁开眼。
手机屏幕贴着脸,亮度开到刺眼。他眯着眼一瞥,是一部掉漆的红米旧机,锁屏是一张模糊到泛白的银杏叶——角落处被光线剪碎,像极了梦里的某一帧残影。
他静静躺在床上,没急着起身,天花板一角的墙皮翻卷,裸露出灰白色的水泥面。头上晃晃悠悠的老旧空调滴水如针落铁板,滴滴作响。
苏长安抬起手臂遮了遮光,喉咙干涩,语气像混着沙子般嘶哑:
“……怎么回事?”
耳边电表“滴滴”作响,像是在倒计时他从梦境坠回现实的每一秒。
他怔了足足二分钟,直到天花板上一滴冷凝水砸在鼻尖。
苏长安陡然坐起,瞳孔收缩,喉咙发干,喃喃道:
“……家?这不是试炼幻境。”
他下意识地摸了把脸,用力掐了一下。
“嘶——”
疼是真疼。
“我靠……”苏长安低声骂了一句,脸色有点古怪。
“原来之前那一大堆光怪陆离、斩妖除魔、皇帝大儒、圣人称号……全是梦?”
眼前这间出租屋墙皮剥落,床单褪色,桌上摊着几份早就发黄的报纸,头条仍是“某银行贪腐案追踪报道”;窗外传来地铁穿墙般的轰鸣,地面隐隐震动。
他努力回想——睡前,他正低头刷手机。地铁轻轻一晃,墙上传来“嘣”的一声脆响,像是某颗螺丝崩断了。他的余光捕捉到一道黑影掠过,但还没抬头,意识就像被谁按下了关机键,一下子就睡着了。
手机屏幕一闪,时间正指向:中午12:00整。
“……要不要这么准时。”
苏长安喃喃着,起身找拖鞋,找着找着,嘴角却咧开一抹带着疲惫的笑意:
“挺好,梦结束了。”
只是那梦太真实,真实到骨头缝都像还沾着血。
屋内一片安静,除了电表那阵一阵的跳动声,以及厨房里锅铲磕在铝锅上的清脆回响。
厨房里,咳嗽声连着喷嚏声传来。
“长安——快洗洗脸来吃饭!”
苏长安回了声:“来了。”
他坐起,头发乱得像鸟窝,身上只穿着一件褪色的棉T,印着“中考加油”。脚边一双破球鞋,鞋面开了口子,像张着嘴讥笑这具“还没加载完成”的人生。
客厅不大,一米八的沙发上堆着回收来的快递纸箱,茶几角落的塑料水壶旁,是一只刚熄灭的蚊香。
厨房门口。
母亲正蹲在煤气炉旁煮豆腐汤,一边用袖口擦着鼻涕,一边往锅里撒盐。她穿的是那件红色旧毛衣,肩线有些塌了,袖口处线头松散,衣料洗得发白,却被熨得平整贴体。
饭桌上三菜一汤,没油星也没香气。清炒青菜,摊鸡蛋,粉条炖白菜,汤里飘着几粒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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