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峰顶的月光清冷依旧,穿透窗棂,在静室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玉摇光蜷缩在暖玉寒冰床边,手腕上那新月印记的微弱银辉如同寒夜中倔强的萤火,在她苍白的手臂上勾勒出一弯静谧的弧光。
宿诀盘坐在门边的蒲团上,如同凝固的雕像。
他血红的眼眸一瞬不瞬地锁着那个单薄的身影,胸腔里翻涌的魔气如同被囚禁的凶兽,在乌竹眠方才那清冽的剑意警告下,被强行镇压回深渊。
他不敢再泄露一丝一毫,生怕属于“魔”的气息,会再次惊扰到她好不容易抓住的、那一点源自血脉的真实。
死寂再次笼罩。
但这一次的死寂,与之前的绝望冰冷不同,玉摇光埋在臂弯里的脸,不再是无意识的啜泣和混乱的颤抖,而是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审视的静默。
她在感受,感受手腕上印记传来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温暖和力量,感受着脑海中那些被圣印光辉驱散了阴霾后,逐渐清晰起来的碎片。
青荇山的桃花,灼灼其华,落英缤纷。
演武场上,少年宿诀持剑的身影挺拔如松,汗水浸透衣背,回眸看向她时,眼神明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
小师妹李小楼叽叽喳喳的笑声,像山涧跳跃的溪流。
还有乌竹眠的身影,如同一柄未出鞘的名剑……
等等!乌竹眠?
眠眠?!
一个被忽略的、至关重要的记忆碎片猛地撞入脑海,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
血染的天空,遮天蔽日的魇气,无数扭曲哀嚎的魔影。
一道清冷决绝的剑光冲天而起,带着玉石俱焚的意志,义无反顾地斩向最庞大、最邪恶的魇魔。
震耳欲聋的恐怖爆炸,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空气中弥漫的、神魂彻底湮灭的悲凉气息……
玉摇光看到自己跪在焦黑的土地上泣不成声,她最疼爱的、天赋卓绝的师妹眠眠……为了护佑苍生,与魇魔同归于尽,神魂俱灭!
这记忆如同惊雷,狠狠劈在玉摇光混乱的心湖之上,巨大的悲痛瞬间淹没了所有关于宿诀的猜疑。
她的眠眠,她从小看着长大,像亲妹妹一样疼爱的、活泼又倔强的师妹死了,为了救他们所有人,神魂俱灭了!
这是她记忆深处一道永远无法愈合、鲜血淋漓的伤疤。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玉摇光几乎窒息,她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冰冷的疏离,而是被巨大的、迟来的悲痛所取代。
眼泪瞬间决堤,汹涌而出,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因极致的悲伤而剧烈地颤抖着。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比之前更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凝威压。
静室的门被无声推开一条缝隙,乌竹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没有进来,清冽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室内。宿诀如同被惊动的猛兽,瞬间绷紧,血眸警惕地看向她。
乌竹眠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随即落在了蜷缩着、此刻却因巨大悲痛而剧烈颤抖的玉摇光身上。
“二师姐。”乌竹眠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小师妹在外面,她很担心你。”
“阿……阿云……”玉摇光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门口的乌竹眠,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和巨大悲痛:“阿云她……她还好吗?”
乌竹眠微微颔首:“她很好,只是担心你。”
“那、那你呢?”玉摇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看着门口那清冷绝尘的身影,看着她周身萦绕的、强大而熟悉的剑意,看着她深邃的眼眸……
这分明就是眠眠,活生生的眠眠!
可她的记忆……她的记忆里,眠眠明明已经……
巨大的认知冲突让玉摇光头痛欲裂,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头,发出痛苦的呻吟,语无伦次道:“不、不对,我明明……明明看到你和魇魔神魂俱灭,眠眠你……”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悲痛和混乱的记忆让她濒临崩溃的边缘,宿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乌竹眠的眼神却依旧平静,她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精纯无比的古老剑气在她指尖凝聚、跳跃。
那剑气的气息独一无二,是玉摇光很熟悉的、是独属于乌竹眠的力道。
“二师姐,”乌竹眠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魇魔之乱,我确实曾身陨道消,神魂溃散。”
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玉摇光心上,让她瞬间停止了颤抖,只剩下死寂的绝望。
果然……是真的……
“但是。”乌竹眠话锋一转,指尖的太虚剑气骤然变得璀璨夺目,一股浩瀚、包容、蕴含着无限生机的力量弥漫开来:“我的一缕残魂在师父的帮助下得以保存,天地有灵,大道有情,我也得到了重生。”
她顿了顿,清冷的眼眸直视着玉摇光剧烈波动的瞳孔,一字一句道:“我回来了,二师姐。就像你,也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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